老憨刚在省城开完劳模会,就急匆匆地搭火车往回赶。你知这是为啥?只是放心不下他那苦心经营的梨园。
老憨的梨园离村只有二里,往年里在梨子成熟的季节,村里也时常有那三两调皮的后生,夜晚窜到梨园里偷摘几个梨吃。说实话,在如今这个年代,别说是吃几个梨,就是吃上百八十个,老憨也不会心疼,只是这黑灯瞎火的到梨园里来折腾,搞断了梨树枝儿,影响了下一年的产量,却真使老憨疼心。他坐在车箱里,可心早就飞到了梨园里。
下了火车,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老憨马不停蹄,风风火火地向梨园奔去。初秋的田野,处处都散发着一种稼禾的芳香,四周的玉米叶子“唰啦唰啦”地响,地里的小虫儿“吱吱吱”地叫,使这夜晚更加显得寂静。老憨走在这寂静的田野上,心里越法地惦记着他那心爱的梨园,也不知小憨这几天把个梨园侍候的怎么样?唉,那小子二十好几的人了,总是毛手毛脚的,真是让人放心不下,这几天自己去省城开会,不得及才把梨园交给他,希望他能管好。
老憨一边走一边思虑着,远远地就望见了从梨园小屋里射出的缕缕灯光,他那悬着的心也就略略地放了下来,在心里嘀咕着:这小子还行,这么晚了还没睡呢。他满心欢喜地向小屋走去。可是,到了屋前一看,一切收拾得倒是利利落落,只是不见了小憨的身影,“这小子是在唱‘空城计’哟,他人到底去哪了?”老憨气得在梨园里不停地转悠。
忽然,老憨发现在前面的梨树下,有两个黑影在晃动。老憨下意识地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棒,猫着腰顺地沟慢慢地向其摸去。老憨越靠越近,渐渐地对方说得啥都能闯进他的耳窝。老憨悄没声地拨拉开沟边的槐丛望去,嗬,两个黑影在梨树下蹶起脚跟,伸长手臂,正叽叽咕咕想动手。
什么?哪个大?哼,小的你也别想捞得着。老憨很生气。
什么?哪个甜?没出息,涩的你也别想尝!老憨摸摸硬扎扎的胡子茬,心里嘀咕着:我倒不是心疼那几个梨,如今政策好了,那家不称个三万两万的,几个梨能值几个大钱?只是这“偷”也太下贱了,谁听了都会戳脊梁杆子。不行,得看一看这是谁家的小子这么不学好!
怎么连大姑娘家也来偷梨呀!老憨使劲揉揉老眼,瞪大眼珠子望去:那不是个姑娘家咋地,齐刷刷的黑发顺肩而下,还把头紧紧地抵在了小伙子的肩膀上呢,只可惜天黑,看不出是谁家的妮儿谁家的娃。
嗨!我说谁能好意思来摸我这几个梨,原来人家是来偷恋的。真是,偷恋连个地方也不会找,如今这事光彩,何不在村头柳下坐坐,偏到我这梨园里受疑嫌。老憨听着,看着,心里羡慕着:我那个混小子也是二十好几的人,连个爱都不会谈,瞧人家后生,把个姑娘家恋得服服贴贴,这能让父母少操多少心啊!小憨能象像人家这样那该有多好。
一阵秋风,惹恼得挂满果实的梨枝颤了几颤,小伙子指着那金灿灿的黄金梨道:“凤丽,你瞧这梨长得有多好哟!”
“这可是村里顶尖的姑娘,这后生真好福气哟!”老憨心里话,“要是我那混小子能娶这样一个好媳妇,我这劳模脸上也有光彩。”
“是啊,你爹这个劳模就是与众不同,第一个刨了旧果树,栽上黄金梨,第一年挂果长得就这么好,真了不起哟!”
“可不,别看我爹脾气倔点,但干起事来从不马虎。我敢说,这几天他在省城开会心也放在这梨园上。”
“哎嗬,原来是我家那傻小子啊,到省城前他妈还想托人给他撮合一个,没想到这小子倒自己搞上了,还是村里冒尖的凤丽姑娘,这小子还行哟!”老憨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呢,仿佛眼前的梨园都放着灿灿的金光。
老憨蹲在槐丛中,又是喜又是急,喜的是眼看就要当公爹了,急的是怕让小辈看见,这上了年纪的人在偷听年轻人的悄悄话,老脸可往那里搁!
老憨忙从槐丛中小心翼翼地撤出,回到小屋的土炕上,望着梨园,望着那晃摇的梨枝儿,像是对梨树下一对相恋的后生,又像是对那满园的梨树儿,悄悄地在心里说:“是哟,你们可真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