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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卑到超越
作者:孙世平

   2014年的4月25日,我们尊敬的彭丽媛阿姨和来访的丹麦女王一起,为中国和丹麦的小朋友们共同朗读了安徒生的名作《丑小鸭》。

  彭阿姨之所以选择这篇童话,我私下揣测,绝不仅仅因为它是安徒生童话里少有的亮色篇章,而是它表达了“从自卑到超越”的寄寓,对少年儿童来说更有着特别的意义。

  每个人可能都有过这样或者那样的自卑感,特别是在儿童、少年时代,这种自卑感可能尤其强烈。甚至,有的还可能会持续一生。在最初的自卑里,身体有缺陷或者对自己的相貌不满也许是所有自卑中最主要的来源。而一只丑陋的吊丝小鸭子,最终也能变成了高大上的白天鹅,这种故事对那些自卑感强烈的孩子们来说,是一针多么安慰人心的强心剂。

  然而,如果我们以成人的视野重新审视这部童话,我们就会失望的发现,《丑小鸭》显然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从自卑奋斗到超越的励志故事。对于丑小鸭变成天鹅这件事,安徒生的原作里是这样写的:“只要你曾经在一只天鹅蛋里待过,就算你是生在养鸭场里也没有什么关系。”你看,在安徒生的潜意识里,“出身”依然对一个人的发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天鹅的基因注定了它会成长为一只天鹅,别人以为它是一只丑小鸭那只是因为别人不认识它——可是真正的鸭子却绝对不会变成天鹅。在作品里丑小鸭根本没有怎么努力,在它“变成”天鹅之前,安徒生对他受到的鄙视和不公以及它自己的自卑心理进行大量的描写。而对于他变成天鹅这个过程,却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忽然间他举起翅膀:翅膀拍起来比以前有力得多,马上就把他托起来飞走了。”“他把头低低地垂到水上,只等待着死。但是他在这清澈的水上看到了什么呢?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但那不再是一只粗笨的、深灰色的、又丑又令人讨厌的鸭子,而却是——一只天鹅!”

  安徒生一辈子写了近二百篇作品,才名赫赫,流芳后世,可他一生都在自卑的痛苦中度过。从他那些众多的描写卑微者的作品里也可以看出端倪:如果有可能,我觉得他也许会用所有的才华和名声去换取一个贵族的出身和一副英俊的相貌——尽管对世人来说,他的价值远比那些英俊的贵族大得多得多。

  在浓得化不开的自卑里,安徒生用他的才华和笔墨进行着排解,一篇一篇,一年一年,最终完成了一代文学巨匠的成功与超越。他自己的成功,才是远比《丑小鸭》更真实的励志典范。但是显然,安徒生并不想把这些沉重带给孩子们,于是他只选择了最轻松的超越方式——运气。生在一只天鹅蛋里,这就是你的运气。这其实很容易让人误入歧途,以为只要你有了幸运就不需要努力了——就象那些灰姑娘找到了水晶鞋,或者豌豆公主垫上十层被子也能感觉到那颗豌豆。

  是的,这就是童话,这就是童话的美好和幼稚。

  阿德勒在他的名著《自卑与超越》中提到:“在每件人类的创作之后,都隐藏着对优越感的追求,它是所有对我们文化贡献的源泉。人类的整个活动都沿着这个行动线——由下到上,由负到正,由失败到成功——向前推进。然而,真正能应付并主宰其生活问题的人,只有那些在奋斗过程中,也能表现出利人倾向的人,他们超越前进的方式,使别人也能受益。”无疑,安徒生就是这些人里的一员。

  又何止是安徒生,很多自卑的人都通过努力奋斗而实现了自我超越,最后成为一代大师甚至伟人。卢梭、拜伦、拿破仑、罗斯福……不胜枚举。如同一个矮小的孩子和高一些的孩子在一起量身高时会偷偷踮起脚尖一样,自卑的人总是会想方设法来弥补自己的缺陷,或者,努力发展自己的长处,好让别人更注意到他的优点而忽略他的缺陷。

  在我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里,有一位患有严重的口吃,说话结巴得非常厉害。在那个没心没肺的年纪里,我们常常拿他的口吃取笑,这让他非常受伤。但是这非但没有打击他的上进心,反而让他更加的优秀。他的学业一直在全年级名列前茅,并且,他一直苦练长跑,不管是在上下学的路上,还是在学校的操场上,我们都常常可以看到他孤独的奔跑着,就象后来电影《阿甘正传》里的傻子阿甘那样奔跑着,一直跑成了全校的最快纪录。这让他成为我们学校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优秀典型,并且有一次在全校大会上做了典型发言。具体的发言内容我已记不清了,我只是很清楚的记得他一直在结巴着读着稿子,急出一头又一头的汗珠,但是下面没有一个人讥笑他。他用自己的努力成功的超越了自卑,也超越了我们的绝大多数同学。后来他考上了一所名校,现在据说已经是一位在专业里很有建树的博士了。

  天鹅之所以比家鸭高贵,不在于它的美丽,而在于它的飞翔。相比于《丑小鸭》,我更喜欢《尼尔斯骑鹅旅行记》里面那只家鹅莫顿,它为了能和大雁们一起飞翔,硬是跟上了大雁的队伍,把自己练成了一只天鹅。

  从自卑到超越,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一步一个脚印的、一滴汗珠跌八瓣的奔跑,奔跑到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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