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口薄上  姥姥的出生日期是1911年

她经历了清朝 民国

那些我们只在教科书上看到的朝代

她一生养育了五儿三女

如今健在的只有两儿两女

想当年

她和富甲一方的姥爷

为每个儿子都盖起了结实气派的新房

这些以老宅子为中心

依次排起的院落

如今已被岁月侵蚀

多数已人去屋空

几十年的老屋

道不尽世间沧桑

现如今

姥姥蜗居在透风的老宅里

一日三餐由两个儿子轮流派送

几个被我称为舅舅舅妈的人

记性总是不好

他们通常在吃饭的时候想不起

该端一碗热汤给风烛残年的百岁老娘

姥姥手无缚鸡之力

脸上的皱纹已无法再继续堆积

手摸上去的感觉如同斑驳桔皮

她在老屋里从黑夜静坐到天明

经年的疲惫中

已习惯被漠视

几块点心 一碗冷米饭

常常是她几天的口粮

姥姥晕车

她来不了城市

几百里路的行程她吐的翻江倒海

曾经把司机吓得拒载

我和妈妈妹妹是舅舅们眼里有钱的城市人

乡下人日子总是很艰难

艰难到需要我们不断接济

姥姥才能经常喝上一口儿子的热汤

姥姥的零用钱一直由我们母女三人提供

她走不了远路

口袋里的钱却经常不翼而飞

每次接我们的钱

姥姥饱经风霜的脸上总是写满愧疚

2008年政府开始给姥姥养老金

这些钱却总是下落不明

直到儿子们为分配不均动了干戈

姥姥才知道它们的去向

透过泪眼迷离 姥姥的神情疑惑孤寂

他们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

从嗷嗷待哺

到为人父母

籽粒长成大树

泉水汇成江河

甚至那些挨饿的年代

他们依然滋润健壮

舅舅舅妈们每天必看生活帮

那些社会上的不公之事

每每都让他们义愤填膺 感慨不已

而对别人的不幸 他们也会对着屏幕长吁短叹

年迈的姥姥

如同行将就木的老树

她的目光

无奈的看着那些凋零的叶子

穿过漫长岁月 一片一片

落下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