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是望海倪家村,这是一个两面靠海,一面与全国劳模张富贵所在的望海隋家村相邻的一个小村,村名起得雅致,“望海”便明确了村子所在位置。
我是随父母在侯家集上小学的,每逢星期六,就急盼盼地去祖父家,因为哪里有海,海边有捡不完的海趣。
天刚蒙蒙亮,我就到书行哥家借来掇鱼的网,领着只有我肩膀高的弟弟书波奔向海边,赶潮头掇鱼。掇鱼的网两米见方,四角由四根棉槐棍撑着,棍的上端扎在一起,以便提网,用竹签把曲蛇﹙蚯蚓﹚串起来,插在网上,放在海里,人在旁边看着随潮而来的鱼、蟹到网里觅食,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网提起来,网中的鱼、蟹就被兜出了水面,把鱼蟹放进鱼篓里,鱼篓挂在木桩上,漂在海里,鱼在篓里还游得自由自在呢。偏口鱼、黄花鱼、梭鱼、飞蟹、虎头蟹、鬼脸蟹······一个劲地进网,简直提不及网了。
猛然,我发现海水已漫过站在鱼篓旁的弟弟的下巴了,潮涨的好快,也好险啊!我赶快把弟弟送到岸边,浪在身后追赶着,上潮的浪,一浪催一浪。
当我回去取鱼篓和网时,潮水已漫过木桩了,鱼篓横漂在海面上,篓里的鱼蟹已归大海了,我只好拿着空篓和网,领着弟弟回家。
正在烧火做饭的奶奶知道后,先是一楞,转而拍着弟弟的头说:“还好,没出事就好。下次注意点就是了。”正说着,一个“石楞子”蟹,傻乎乎地爬到锅洞门前,奶奶顺手用烧火棍插上,放在火上烤,我们都乐了。生活在海滩的蟹,不仅跑进家,还在院里墙边做窝成家久住呢,村里有一个小男孩在茅房里没命地尖叫,他妈闻声跑去一看,正在大便的儿子的小鸡子被蟹夹夹上了。
吃完午饭,奶奶给我们一个柳条篓子,篓子里放一根铁条,说:“现在该退潮了,去拿点海蜇回来晚上吃。”
我们刚出村,就望见海水已经退去了,海滩上,密密麻麻全是出来晒太阳的蟹子,“牛屎拍”鼓着毛茸茸的蟹盖,“石楞子”挥动着宝石般的蟹夹,“石夹红”高高地擎着红红的大夹······我和弟弟不约而同地向海滩跑去,“刷——”蟹子们远远望见我们,全钻进窝里了,那么密集的蟹窝,它们却极少跑错窝,偶尔有的在慌乱中跑进别的蟹窝,一会儿就从窝里伸出蟹眼探望,瞅准机会,蹿回自己的窝。各种蟹的家族在这里杂居着,它们都有自己的领地,蟹子也很狡猾,窝做得曲曲弯弯的,深的有一米多,而且多数留有后门,以便危急时逃跑。用手掏蟹子是困难的,我们拔来海草穗,它的梗刚而柔,把它插进蟹窝捻动,挑逗蟹子,被惹火了的蟹子狠狠地夹住海草穗不放,我们便往外抽海草,恼怒的蟹子上当了,被捉住了。
我和弟弟沉浸在捉蟹的欢乐中,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要回家,见到篓子才想起奶奶的吩咐,还好,海滩上大人们挖蟹子的坑里,退潮时几乎都旱着一个小海蜇,我用铁条髡掉海蜇头,海蜇头是有毒的,被它蜇着有生命的危险,把海蜇身子放进篓子里,我和弟弟抬着还没有走出海滩,就累得不行了,我不得不扔掉一个海蜇,越走越觉得累,我们只好走几步扔掉一块。晚上,我们饱餐了一顿海蜇。
我多么想再回到童年,再回到海滩。
如今的海趣,我只好从记忆中捞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