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接到北京莲子的电话，秀珍的心就怦怦跳个不停，静不下来。

莲子在电话里给她老爸和秀珍牵线做媒。按辈份算，莲子爸是秀珍丈夫的远房哥哥，现住在北京的军休所。前几年老伴过世，一个人过着寂寞，想在家乡找个人说说话，叙叙乡情，搭伴过日子。秀珍的丈夫两年前病逝，也是一个人过。莲子爸人品好，乡情重，是秀珍敬重的老哥哥，在一块互相照顾不是不可以。莲子在电话里说军休所生活条件各方面都好，如果婶子同意，下个月天凉快了，她就回来接她过去。

这么说再也不用春种秋收忙活了？只等进城享清福了？秀珍心中一阵慌乱。常言道：穷家难舍，故土难离。一想到要离开窗明几净的家，要离开住了大半辈子的村庄，秀珍的心里就泛起苦涩的滋味。

心里发闷，在家呆不住，走出屋门，外面白花花一片亮，她一抬头，圆圆的月亮挂上东天。哦，今天都十五了，成天忙忙活活，都忘了日子了。院子里宽畅的水泥甬道两旁是茂盛的瓜果蔬菜，靠墙是一溜月季，正在盛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出了院门，她信步向南走去，穿过一片菜园子，大沙河就在眼前，河水在月光下亮亮地流淌。她在一块干净的洗衣石上坐下，脱掉鞋子，把脚放进河里，又捧起河水洗了两把脸，清凉多了。大沙河是全村人的骄傲，两岸雪白的沙滩一望无际，岸边河堤上的柳树高大整齐，绵延数里。清澈见底的大沙河带给人们多少欢乐，雨天网鱼，干天浇地，热天洗澡。女人们哪一天不来个十趟八趟的，洗衣、濯菜、拉家常，都爱往河边凑。今年雨水大，河水更是浩浩荡荡的，脚底下的沙子随着水刷刷流动，说不出有多清爽惬意。玉珍就这样在溶溶月色中坐在河边,看看山，看看水，看看河堤上的大柳树，怎么也看不够。远处田堰上飘过来熟草蔓子的清香，这熟悉的，好闻的味道就是家乡的味道。醇醇的，暖暖的，比美酒还醉人，看来这辈子是离不开这里了。庄稼人虽然忙点累点，农忙种地，农闲为刺绣厂加工活，但人就是这样，手里有点活计，日子才过的踏实，才有滋味，有奔头。那城里有什么好，不就是人多车多，闹的慌。她突然心中一动，莲子爸也是对家乡情重的人啊，他当兵不管走多远，隔几年总要回来看看，问问收成，出主意帮助村子规划。当年就是他建议在河堤上栽树固坝，并拿出200元买的树苗。前几年村里硬化道路，他又寄来5万元。他如果能回来养老该多好，有老哥们在一块叙旧拉呱，有满园的瓜果鲜蔬，有家乡看不尽的美景… …这些，不是比什么都强吗？

“婶子！”是正在下游网鱼的建国的声音：“天不早了，别老坐着了，回家吧！”

哦，可不，月上中天了。

“哎，就走！”她一边应着，心里却在想：明天就给莲子回电话！

2008-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