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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年说兔
作者:陈强伦

小学三年级的这年春天,父亲在城里买了一只兔子,连同做好了的兔笼一起用自行车带回家。兔笼很精致,用木制包装箱改制而成,外面留了个小门,里面界了个小窝,顶上搭了个钉有油毡的小房坡,前脸镶了一块留有百叶孔的大铁皮。兔笼安放在正房的东窗前,背风向阳,宽敞明亮。兔笼底部的两端父亲已用青砖垫起,防潮防湿,方便清理。

兔子在哪呢?中午回家的我急切地问。母亲说:在窝里,你爹上午刚送回来,现在还很生,可别吓着它。我打开小门,蹲下身来,看到一只洁白得像棉花球一样的精灵,瞪着两只发红的眼睛怯怯地看着我,嘴不停地蠕动着,不知要说什么还是要吃什么,样子可爱极了。我想把它拿出来,可又不知它会不会咬我,更不知道从哪下手。正在烧火做饭的母亲听不得我反复叨叨,闪身出来,找了个柳条篓,一伸手扯着耳朵就把兔子提出来放在篓子里。我紧张地说妈妈轻点,别把它的耳朵扯坏了呀!

从笼子来到篓子,这只兔子好像得到了解放,前腿按着篓子沿,探头探脑四处张望,憨态可掬,招人喜爱。我马上找来白菜叶擎着放在它嘴边,它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自顾欢快地吃着,三瓣嘴两边的胡须一抖一抖的。

母亲告诉我:你爹还带回一本小书,叫你们照着小书上说的喂,还说这是个刚刚长大的母兔,喂好了兔毛能卖钱,还能下小兔,小兔也能卖钱,往后这喂兔子就是你的事了。把这么神圣的任务交给我,我感到很自豪。我双手把兔子捧进兔笼,兔子蹬着腿有点不情愿的意思,关好兔门,赶紧跑到炕上看那本小书。小书其实是本说明书,蓝色封面印着跟我们家一模一样的两只成年兔子,上面写着“安哥拉兔”几个大字。安哥拉是什么意思?不懂。问母亲,母亲说:我一个大字不识,我怎么能知道么意思,等你哥回来让他看看。晚上,上初一的哥哥回来了,看到院子里多了个兔笼子,表现倒是很淡定,接过说明书认真地看起来,我急切地等待他的反应,谁知看完了他将说明书往炕上随手一扔,说:安哥拉是一个国家,安哥拉兔就是安哥拉这个国家的兔子。哦?还是个外国兔子。我兴奋得跳起来。外国兔子怎么了,外国兔子也得喂,也得管理呀我哥说。我急切的问:怎么喂,怎么管理?我哥说薅菜给它吃,薅兔毛卖钱。说着就到院子兔笼前看兔子去了。说明书里面的小字我没几个认识的,只看了几眼里面的插图,也学着我哥的模样把它扔到炕上,跑到院子里与我哥一起观赏小兔。

母亲把养兔的任务交给我,哥哥面授给我的机宜是“两薅”,那就先薅菜吧。从此,每天放学回家我放下书包,拐着小篓就出了家门。我们家在村的最北头,出门就是山,田间、地头、山坡、沟帮,野菜有的是,很快就能薅一小篓,够小兔一天吃的。薅菜,心情是愉悦的;喂兔,心情更愉快的,看着小兔的小嘴窝拉窝拉不停地嚼着我薅来的野菜,心里更是惬意无比。

兔子在一天天长大,毛在一天天长长,整个身体像秋天的云朵白绒绒的一团,眼睛也被深深地埋在绒毛里,哦,该薅毛了。晚饭后把炕桌留在炕上,我跟在我哥的屁股后面把兔子提出来放在炕桌上。离开笼子的玉兔很温顺,嘴不停地蠕动着,它试探着走到小桌边缘,一看下面好像万丈深渊,吓得赶紧缩回身子,薅毛的时候它只是象征性地扭动一下,基本上是任由摆布了。这薅毛也是有讲究的,我哥先看了一下说明书说:要从稍的部位入手,捏住少许,顺着毛的方向平着向外薅,这样兔子不觉得痛,薅下来的毛才是成熟的毛。母亲和我哥按规程一层一层认真地薅着,将薅下来的毛仔细的放进纸笸箩里。我却没有那么耐心,捏住一撮向外狠劲地一揪,兔子痛的哆嗦一下,赶紧移动下身体,哥哥照着我的脑后就是一个脖子拐。

几个月下来,我们竟攒了一小纸笸箩兔毛,我和我哥拿到供销社买了6元多钱,哎呀把我们高兴的,这兔毛还这么值钱!突然有一天,兔子出现烦躁情绪,不正经吃东西,兔窝扒得乱七八糟,还频繁地挠笼子上那块百叶铁皮,把个铁皮挠得哗啦哗啦直响。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怎么回事,这么反常?我和母亲都搞不明白,又得请教我哥。翻开说明书看了几眼,我哥说到发情期了。什么是发情期母亲问。我哥也不回答,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到外面问问就知道了。母亲嗔怪道,这个孩子!

生产队干活,母亲无意说起这件事,福宝大娘悄悄对我母亲说:你家的兔子那是“起窠了”,赶紧找公兔子配种。上哪去找公兔子?我家就有哇!明天叫你孩子送我家配配就行了。还用等明天,中午放工回家我就叫孩子送过去。母亲是个急性子。

母亲放工,我也放学了,还没进家门母亲就找来柳条篓,把兔子塞进去,让我拐着到福宝大娘家。我一脸的疑惑,一身的不情愿,怎么养的好好的突然要送到别人家去?不是给人家,是找人家帮忙。快去吧,别耽误下午上学。我稀里糊涂地拐着兔子来到福宝大娘家,福宝大娘正在做饭,一个人下面烧火,上面切菜,忙得一头一头的,看见我的到来,赶紧把饭打点锅里,让我给她烧火,她将双手在围裙上胡乱地擦了擦,提着篓子直奔西厢。

我把锅烧开了,灶前的草也烧没了,大气腾腾,估计饭是做熟了,可还不见福宝大娘回来。我想过去看看,一迈出正房门,就听到“唧——”的一声尖叫。我赶紧跑过去,福宝大娘说:好了,配上去了,你家这兔子可真淘气。快拿走吧,一会你福宝大爷和你国力哥还要回来吃饭呐。

福宝大爷是个很有头脑的人,村里人都说他一肚子的鬼道道,早年去过东三省和蒙古,倒腾过木材、药材、山货,也贩过牲口。据说挣了不少钱,但扑腾三年回村后却两手空空,害得福宝大娘在家遭了三年罪。现在福宝大爷人虽然在生产队干活,但心仍不安分,不知从哪听说养长毛兔挣钱,就偷偷地养起了长毛兔,比我在城里工作的父亲知道的还早。

一个月后,兔子开始薅自己肚子底下的毛往窝里垫,母亲也找来些破布条放进窝里,母亲显然是受到了福宝大娘的指点。几天后兔子下小兔了,我早午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照兔子。小兔刚生下来时,母兔是很神经质的,稍有风吹草动就紧张兮兮地叼着小兔到处藏。母亲告诉我,这个时候尽量不要去打扰它,弄不好它会咬死自己孩子的。我一听这还了得,每次近前都蹑手蹑脚,喂食也轻拿轻放,生怕惹出事端,但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地观察。小兔刚生下来时只有手指肚大小,身上红不溜秋的像个小孩吃的小火腿肠,几天后长出稀朗郎的小白毛,老是闭着眼睛吃奶。我问母亲,母亲说得一个星期才能睁眼,我就焦急地等待着。一个星期后,小兔们果然睁开了眼睛,身上的毛也长全了,也能吃东西了,我更加细心地喂养着。好在有了福宝大娘,再也不用求我哥看说明书了,稍有疑问我就跑去找福宝大娘,她指点得比说明书还详细具体。

这只兔子很争气,第一窝就下了8个小兔。福宝大娘说:这算是最多的了,你养的真不糙。人家一夸,我就信心更足了,更精心地料理这个大家庭,喂食、喂菜、喂水、薅毛就是我放学回家的重要工作。转眼3个月,小兔长成了小少年,兔笼里就显得拥挤,整天热闹纷繁,你抢我夺,你挤我压,母兔则迷离着眼睛不理不睬。我又求教于福宝大娘,她告诉我;该出窝了,不能和母兔在一起了,再不分开母兔就会咬它们了。我吓得赶紧问:分到哪里去?要养就留着自己养,不养就拿到集上去卖。福宝大娘大着嗓门说。

晚上一家人商量,还是拿到集上卖了吧。挨到集日,正好是星期天。母亲向生产队长请了假,找来两个柳条篓,各放4个小兔,上面蒙块包袱,吃过早饭我与母亲每人拐一个柳条篓,匆匆上路。我们村离县城10里路,要翻山、过河、穿村。我怕小兔饿着,在篓子里切了几块萝卜片。路上我干脆把蒙着小兔的包布拿掉,母亲地说:可别让小兔跑了。我知道小兔其实胆子很小,连身子都不敢向外探,乖乖蹲在篓子里,悠哉悠哉地随着我的身体晃动着。

县城的集市很大,占据整整一条大街,集市也很规范,买卖物品都有划定的交易区。作为一个十来岁的乡下孩子,我是很少有机会跟大人赶集的,偶尔来一次也是扯着母亲的衣襟傻乎乎地在人群东张西望。今天作为交易者出现在集市上,这身份就不一样了。我们来到禽畜交易区,找个位置挤下。环顾左右,发现竟然还有三四家卖小兔的,和我们一样,小兔也是在柳条篓里盛着,有瘦的有胖的;有长毛的有短毛的;有灰色的有白色的;有脏兮兮的有洁净净的;有精神饱满的有低眉垂目的。相比之下我们家的小兔算是上乘,看着就赢人。我走时还在家找了个小梳,过一会就给它们梳一梳,浑身洁白无瑕,柔顺水滑。一会就有人来打听价,问多少钱一对?我和母亲都傻了眼,多少钱一对?我们也不知道。赶紧问相邻的卖同种兔子的大伯,大伯说:这种兔子,好的公母一对能卖两块钱,一般的也能卖一块八毛钱,单个卖,母的稍贵些。等到求得信息,打听价的人早混进人群了。我心里一阵失落,埋怨不该等有人买才现打听价。母亲说:该走的总会走,该来的早晚会来。果不然,一会来了一位领着与我年龄相仿的男孩的大叔,在看遍了所有兔摊后,复又停在我的小篓前,提着小兔的耳朵,将小兔擎到半空,左看看右看看,我心痛的直咧嘴,却也无法说什么,他家的孩子则用小胖手顺着毛,从头到尾轻轻抚摸着我的小兔。只听来人说:再到别的摊看看吧。孩子说:哪也不看了,我就要这家的。我暗自高兴,来人在与母亲讨价还价之后,最终成交,两元钱挑走了一对。看着母亲手里紧紧捏着的一张绿色的两元大钞,我心里那个美呀。

到中午,我家的八只小兔贵点贱点全部出手了,一盘点,七块七毛大钱完美到手。走到三和馆,门前有卖油炸“鞋底”的,母亲买了四张鞋底,服务员用草纸包好,草纸马上津出油花,看着就馋人。找了树下一个台阶坐下,母亲一张还没吃完,我两张早呛进肚里了。母亲又拿起另一个撕了一大半,我稍作推让也很快吃掉。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母亲的心情也特别好,回去与我说了一道话。

兔子的繁殖力很强,两个月左右就是一窝,一般都是五六只,偶尔也下过八只。母亲再也没用我陪着去赶集卖兔子,我每天除了上学,其余的精力全用在兔子身上。到了第二年,我上四年级,母亲问我敢不敢自己到集上去卖小兔,我说敢。母亲就给我打点好,带着干粮,用小担杖挑着两个小篓,一摇三晃,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集上。有了第一次跟母亲赶集的经验,我找个位置,摆下地摊,先探明价格,等待买主。等待是煎熬的,卖不动是焦急的,谈不拢是沮丧的,他们可能欺我年纪小,给的价格很低,我左右为难。旁边人告诫我,便宜了别卖,可人家买兔人贵了不要哇!直到天晌也没卖出一只,肚子饿的咕咕叫,我掰了一块饼狠劲地咬了一口,正费力地咀嚼着,摊前蹲下一位老大爷:你这六只兔子我都留着得多少钱?都留着?这也太突然了吧,我哪里遇到这阵势,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像现在有手机我一定请示一下母亲。老人说:六只兔子给你五元钱吧。我楞在那里不知可否,旁边一位同样没有卖完的大姨说话了:这位大哥,我看你在这也走了好几趟了,看来是看中了,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就给他五块五吧,让这孩子早点回家,明天还得上学呢。老人犹豫了半晌,从怀里掏出个小手绢,展开手绢卷儿,扣扣索索从里面扒拉出五块四毛钱,说就这样吧,五块四毛钱。我看老人已经把钱掏出来了,心里极不情愿,割我一毛钱,一毛钱在供销社能买11块水果糖,五支铅笔,两个大橡皮擦子!我看了一眼大姨,大姨微微点了一下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慢腾腾地接过钱,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口袋。

我看着老人把我心爱的小兔们不知爱惜地塞进他的筐子,又看着他背着筐子消失在稀疏的人群。这才将两个柳条篓叠在一起,一手拐着篓子,右手拿着小担杖,一溜小跑回家交差。

养兔的任务越来越繁重,尽管母亲有时也来打个帮手,尽管养兔能给我解决学费、过年能缝身新衣服穿,但上了初中的我,中午带干粮,一天不在家,母亲天天生产队干活,兔子饥一顿饱一顿,生活的很不滋润。毛由于不能及时薅,沾成一身毛蛋,晚上拿出来用剪子剪,把兔子剪得伤痕累累。沾成蛋的兔毛,一斤也买不了好兔毛一两的钱。这兔子实在是养不成了,我们就连大兔带小兔贱不留丢地卖给了本村的拴锁大伯。

拴锁大伯的儿子鸿运与我是一个班,有一天到鸿运家去玩,看到拴锁大伯的院子靠西墙砌了一大片兔笼子。鸿运说:从你家拿来的兔子,一代一代繁殖,一窝也没卖,这些兔子光兔毛一年就能卖好几百块钱。啊,那你们家可真发财了!我感叹地说。

谁知好景不长,过了几年,上面要求“割资本主义尾巴”,鸿运家的这些兔子,就成了“资产阶级尾巴”,需连兔窝彻底“割”除。拴锁大伯也成了典型,村大喇叭都点了他的名。有一天再到鸿运家玩,拴锁大伯告诉我,明天村里就要来人铲兔窝了。那你这些兔子怎么办?我问。我也不知道!拴锁大伯一脸的无助。

我来到院子,在兔窝前慢慢走着,里面一只只无辜的兔子正茫然地蠕动着长满胡须的三瓣嘴,不知等待它们的命运是什么。我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看它们最后一眼,也算是为它们送行吧,希望它们明天不会遭到灭顶之灾,毕竟这些兔子的祖宗是出自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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