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收入很低,一月30多元,我家人口很多,是个七口之家。
父亲供销社上班,母亲生产队劳动,父亲那点工资得交生产队买粮,母亲喂猪那点钱管着日常开销,兄弟姐妹第次上学,年花费很大。父亲就鼓励我们自己解决学费。
小时候,我随哥姐们上山刨药材卖给采购站,上了四年级,山上的柴胡、黄芩、光棍子头等值钱的药材基本都刨光了,父亲就教我上山割勒丝草卖给食品站。
卖猪肉的食品站里需要大量勒丝草,工作人员每割一份肉,称好后用铁签子在肉上扎过去,将一两根勒丝草横穿在铁签子鼻儿里,往后一抽,勒丝草两头系在一起,往案板上一扔,消费者提着草扣儿走人。
这个场景我太熟悉了,但从未考虑他们用的是什么材料,经父亲这一指点,哦,原来就是我们家乡用来搓绳的勒丝草。
家乡的勒丝草取之不尽,割之不竭,地头、路边、河帮,到处都有,越有人走的地方越爱长,有调皮的小孩竟将路上的勒丝草打个结,以绊倒行人为乐。
这年秋天,我把小镰刀在坡石上磨得锋快,每天放学回家做完作业,便上山割一背回来,一个叶一个叶地劈开,在院子里晾晒,日积月累,我便积攒了一大堆,打成捆,整整齐齐地摞在东厢房里。
父亲休假回家,将我的劳动成果绑在自行车上,我分明看到父亲的自行车后绑的是一捆钱。
下次休假回来,在晚饭后的热炕头上,父亲从他那反皮子包的内层拿出一个小纸卷儿,展开纸卷,里面元、角、分各种面值的钱就展现出来了。小纸溜上用油笔写着:xx草,xx斤,每斤xx钱,共xx钱,这显然不是父亲写的。看着这张纸溜,看着这卷钱,我等待着钱的去向。父亲又将纸卷重新卷起,我像看刘谦变魔术一样盯着父亲的手,父亲并没有变什么花样,而是把那个纸卷直接塞到我的手上,全然不顾也像看魔术一样盯着父亲手的母亲和其他人。我把手在衣服上正反面都擦了擦,双手接过纸卷,和其他人一样惊疑地看着父亲。父亲发话了:“谁的钱就是谁的钱,这是规矩”。母亲可能已习惯了父亲的做法,没说什么,可我心狂跳得厉害,赶紧下炕把纸卷塞进我的书包。等父亲走后,我还是把钱交给了母亲。
父亲的这种处事方法也影响了我的一生,那就是来往账目要记清,谁的就是谁的,丝毫不能含糊。
上了初中,父亲就让我打石子儿,山里的石头很多,放学、休假捡一些回来在大门口坐着打,积攒多了,就看到一个头发少胡子多的大叔,推着两个大车筐来把石子推走了。过些日子,父亲回家就把钱交给我,我照例交给母亲。
高中的寒暑假,父亲在城里建筑队给我找个小工活,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肚子里没有油水,但干过农村活,力气还是有的,推沙、搬砖,扛水泥,样样活儿都顶得下,跟成年人挣一样的钱,年底父亲将工钱领出来,还是原封不动的交给我。
在父亲的教导下,知道劳动能创造财富,学费能自己解决,这就是勤工俭学吧,尽管我父亲当时并不知道有这种说法,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