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令我终生难忘的故事,现在回想起来也历历在目。
上世纪70年代,我在村南3华里的联中读初中,由于是离村上学,中午必须自带干粮。那时的干粮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吃的可带,除了过年、过节,家里有看欢启、赶生日,将媳妇、打发闺女等时候能拿块饽饽以外,其余时间全是拿粑粑。而生活条件差的粑粑也拿不起,只能用小手巾包一包地瓜干。
由于中午长期干吃凉粑粑,也没有菜,母亲通常将菜包在粑粑里,或将菜搀在粑粑里,或拿个纯面粑粑再带一块自腌的小咸菜。吃完干粮后,到老师办公室的水缸里舀上半舀子凉水仰脖一喝,用袖子将嘴一擦,这顿午饭就算解决了。
这年春天,学校里组织春季田径运动会,选拔运动员参加全公社中学生比赛。由于是班干部,我就在班上报了谁都不愿报的两项长跑—1500米和3000米。运动会的当天,上午跑1500米,我竟然跑了个第二名,为我班争得了最好的荣誉,全班同学欢欣鼓舞,一齐把我围起来,大家和我都没想到我会跑这么好,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奖起来。不知什么时候班主任于洞礼老师悄悄来到同学中间,也非常高兴地连说,好!好!
于洞礼老师是城里人,和妻子都是公办教师,家庭条件相对较好,因为是住校,中午、晚上在伙房吃大馒头,早晨泡碗桃酥果子,真是有福。他办公室的窗台上始终放着一个盛过散装雪花膏的大玻璃瓶子,里面始终放着半瓶桃酥果子,并始终用一块书纸围遮着,但从外面还是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果子,真馋人。我每次到他办公室与他谈事的时候眼睛总是忍不住地往他那瓶子上瞟几眼,嘴里还不停的吞咽着什么。他三十五、六岁年纪,年富力强,人长得又帅,语文讲得又好,还是联中的文艺教师,他非常关心体贴穷学生,特别是对班干部更是关爱有加,爱若其子。
那天上午跑完了1500米后,中午同学们都坐在教室自己的位子上吃干粮。因为是开运动会,母亲今天烀的是豆子粑粑,没包菜,就的是腌好的囫囵小萝卜。刚吃了两口,于洞礼老师走进教室,径直来到位于最后一排的我的座位上,看到我在吃凉粑粑,脸上出现了惊讶、同情而又理解的复杂表情:“你中午就吃这个呀?”“嗯”。我一边吃一边回答。“你妈怎么不给你弄点好的吃?”“吃这个就挺好的呀”。“可是今天开运动会呀,下午还得跑3000米呐,这能行吗?” “行,没事儿”,我毫不在乎地说。其实开运动会这种事对于当时身在农村的母亲来说是根本不会往心里去的。于老师将脸扭向一边,看出他的眼睛稍稍湿润了一下,一转身走了,我也没大在意,自顾继续啃我的凉粑粑。几分钟后,于老师复又回到了教室,他左手捏着几片桃酥,右手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唐瓷茶缸。全班同学的目光呼的一下全集中在老师的身上、脸上、手上,所有人的眼睛都象看魔术表演一样,随着老师身体的移动而移动着,当老师向后走的时候前面的同学身子也随着扭转过来了。当于老师向我缓缓走来的时候,我是以“慢镜头”的视觉,一帧一帧地看着老师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我心里犯嘀咕“老师怎么今天中午不到伙房去吃饭,而要将果子拿到教室里与同学们一起吃?”我激动得心里砰砰直跳。于老师在我的位子旁停下来,将桃酥放在我桌面上包粑粑用的小手巾上,又将瓷缸放在我的眼前。我两眼定定地看着我的桌面,“吃吧、吃吧,增加点营养,下午好有劲跑!”我的干粮定格在半空,我的饭凝固在嘴里,看看老师,他在慈祥地对着我笑;看看同学,他们在对着我发呆,每个人都如同我一样,拿干粮的手全部定格,嘴全部停止了咀嚼,眼睛痴痴地看着我,象看一个外星人。
老师转身迅速地离开了教室,同学们缓缓地又开始吃起了干粮,所不同的是增加了小声议论……。我受宠若惊,半天才回过神来。老师这是送给我的桃酥果子吗?这是真的吗?我旋即一数——哇!五片!我的天,五片呐!我过年也没捞着吃五片桃酥果子吃呀!我妹妹病了,我妈买了半包桃酥果子给我妹,我在旁边围围半天才能蹭到一块,可也奇怪,我从来也不病病好能捞着吃个桃酥果子。如今这五块金灿灿的桃酥果子可全都是我的呀!我对着四周继续紧紧盯着我的同学说:“你不吃”?“你不吃”?同学们的头猛烈地摇着几乎能甩出水来。
等把我自己的大豆子粑粑吃完后,就开始“迷食”这五片桃酥,三下五除二消灭了这五片桃酥,最后连落擞下来的渣渣也拾了吃了。半缸子热水一饮而尽。
下午的3000米我轻松地拿了个第一。
此后,无论是学习、班级工作,我都非常努力,处处以感恩之心对待老师、对待同学、对待学习,时时感激老师的每一点恩惠,处处学习老师身上的每一处优点。后来于洞礼老师经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从乡下联中走到城里教学,又从教师岗位走上教育局领导岗位。此后多年直至现在,无论在哪,只要看到我的于老师,我都会跑过去跟他问候,每当过节,我都会去看望他,从他身上我学到的很多做人的道理,处事的方法。我的于老师永远是我学习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