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前些日子回了趟老家,看见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平房上堆满了地瓜、花生、玉米、大豆……
来到我弟弟家,弟弟和弟媳正在平房上晒花生。四间大平房布满了厚厚的花生,旁边还仓着人高的一仓子。
望着籽实饱满的的大花生,我问弟弟:“今年花生长的不错吧?”
弟弟说:“还行,我种了5亩花生能收2000多斤,因为后期天干,不然不只这些!”
弟弟和弟媳都叫我吃花生。
说实在的,要是在以前,见了这么大的花生,我会放开肚皮,饱餐一顿,可是现在我一点没有那种馋婪的食欲。
弟媳很热情,她用铁撮子撮了一大撮子花生叫弟弟和我拿到院子里的凳子上坐着吃。
我和弟弟坐下以后边拉家常边吃花生,望着弟弟右手那根残疾了的食指,我想起了三十年前的一段往事。
我们这一带是大花生的主产区,生产队年代,队里种的花生亩数不少,但产量不高,每亩只收二百来斤花生差。花生是经济作物。当时生产队的主要经济收入靠卖花生。队上分给社员的花生做为油料,每人20斤带壳的花生,最多能剥12斤花生米,这些花生换成油,还换不到4斤花生油。这点花生油,当时得吃一年。所以那时人们拿花生像金豆似的,一粒也舍不得吃。
生产队每到冬天就把带壳的花生分到各家各户去剥皮,皮社员留着当草烧,花生米队上收回去卖给国家。别看家家户户都有花生,但谁也不能吃,要是吃了,队上回收不够数,那就得挨罚。所以,当时人们眼看着白花花的大花生,馋得直流口水,可谁也不敢吃一粒。
那年冬天,我弟弟才九岁,早饭后上学时,从母亲剥好的花生米袋子里抓了好几把花生放在书包里,带到半路上吃。第一次母亲没发现,第二天弟弟又偷了一次。等到生产队收花生时,母亲一称花生少了2斤多。当时母亲吓得头上的汗刷地冒出来。
母亲望着我和弟问道:“你们偷花生没有?”
我说没有,弟弟也说没有。可是母亲从弟弟煞白的脸色上看出门道来,马上把弟弟拖过去,翻他身上的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米。
母亲气得脸都发紫了,如同煮熟的猪肝,额上的青筋蹦起多高。母亲揪过弟弟就打,打了一顿腚板子还不舍气。扯过弟弟的右手指就折,嘴里说着:“我再叫你偷!”,结果把弟弟右手的食指折断了,弟弟痛得“嗷”地一声昏过去了,母亲一看傻了眼,我急忙跑到西场上去叫我爹。
我爹找来大队的拖拉机把弟弟拉到县城医院,医生说,食指已经折断,须要动手术接骨,可是接骨得花很多钱,我们家当时很穷,父母拿不出钱为弟弟接手指,医生只好用简易方法处理了一下,所以弟弟右手的食指后来残疾了。
这事母亲后悔了一辈子。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点酸。当然,弟弟没有看出我感情的变化,他望着我手中的花生大半天没往嘴里放,便说:“大哥,你如果不爱吃生花生,就叫你兄媳妇炒熟了吃!”
我说:“不必了!”
可是弟媳还是撮了一簸箕花生倒在锅里炒。
一会儿,花生炒好了。我和弟弟坐在院子里吃着香酥酥的大花生,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弟弟说:“大哥,我今年光花生就能买1万多元,加上小麦、玉米的收入,估计能收入3万来块,我准备买辆黑豹车,忙时农田里用,闲时出去跑个小买卖。”
我听了十分高兴,“老二,你现在的收入比在城里打工挣的多!”
弟弟笑着说:“你说对了,我不出去打工,现在上级的政策好,种地不纳税还有补贴,农民真正富起来了!”
临走时,弟弟给了我一大袋子花生。
我说:“你留着卖钱吧!”
弟弟说:“你没看见我这么多花生,不在乎这一点!”
这人就是怪,越有越不想吃。其实,是花生多了,吃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