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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孟浪与墩后招兵站定稿
作者:苘红伟

  导读:

  当年,三声春雷般震惊胶东大地的天福山起义枪声,奏响了胶东共产党奋起革命的序曲,也点燃了胶东人民的革命斗志。今天,在纪念这场具有划时代的红色传奇起义80周年的同时,我们还要记住那些默默战斗在起义背后的地下党先辈们。如当时的高村乡墩后招兵站,以老地下党员张孟浪为代表的许许多多的幕后英雄,在白色恐怖中,不怕流血牺牲,克服重重困难,为天福山起义筹集物资,为天福山起义部队“三军”提供兵源。他们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内,征召并护送数以万计的热血青年投身革命队伍,为“三军”及后来的“五支队”扩充,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孟浪与墩后招兵站

  作者:蔄红伟

  一

  1937年冬,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冬天——日本人继1931年“九.一八”悍然入侵我东三省之后,又制造了“七七事变”,致使巢焚原燎的战火,从华北迅速蔓延开来。时至十月,已经进了我们山东省境内了!日寇所到之处,无不生灵涂炭,尸血遍野。胶东大地,岌岌可危!

  这几天,文登县高村乡墩后村村小学校长、中共地下党员张孟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一遍遍地问自己,怎么办?老百姓们都在四下惶恐地口口相传着,鬼子已经过了黄河,占领了济南,眼看就要打进胶东来了!

  张孟浪尽管不停地在安抚着村里的百姓,但他也清醒地意识到,作为中国人,要想不当亡国奴,唯一的出路是和鬼子对着干,要真刀真枪地干。

  可是“一一.四暴动”之后,国民党地方政府对共产党人和进步群众,进行了空前绝后的大屠杀。文登东南沿海一带,剩下寥寥无几的党员同志,大都散落在乡下已失去了联系。这几年,能够联系上的地下党同志仅有一二,加上他自己在村中发展的几个党员,其力量势单力孤,又没有武器,怎么能与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日寇来抗衡哪?

  现在,只有尽快寻找到党组织。有了依靠,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这千古杀戮!

  可是,党组织又在哪里呢?如今,他们这些失去了组织联系的党员,就像丢在黑夜大海中失去了方向的小船,在艰难地徘徊着。尤其是现在,茫然失措的张孟浪实在是心烦意乱。

  晚上,张孟浪通知村里的党员,在小学堂开了个会。他先给大家讲了目前情况,一是告诉大家,他还在继续努力寻找着上级党组织,以坚定众人的抗日决心。

  张孟浪拿出自己种的土烟,分给各个党员点上,然后自己也点燃一袋烟,“吧嗒、吧嗒”吸了几口,稳了稳情绪,说:“不管能不能找到组织,我们自己先成立个支部。以后再有事,大家也好有个商量和依靠。你们看好不好?”党员同志们面面相观,都感觉也是这么个理,成立一个党支部,组织力量会更大了,大伙今后也就有了奔头。

  经过讨论,党员同志一直同意张孟浪任支部书记,张述念任副书记,金志义任组织委员,金立会任宣传委员。支部决定今后的任务:一、继续寻找上级党组织。二、万一找不到,我们就组织村里的党员和进步青年,拉到汤西北山上去打游击,反正是决不能眼看着日本鬼子进村来横行霸道!”

  “可是我们的武器怎么解决?”大家提出了疑问。

  张孟浪说:“金家地主手里有一些枪支弹药,到时候搞出来用。另外,我们还可以自己想办法造一些。”

  党员们点着头:“好,我们都听你的。”大家态度都很坚决。

  村子里有了党的组织,这让张孟浪很是欣慰。可眼下的局势,又令他感到义愤填膺。大敌当前,上面省长韩复渠畏战而逃,下面地方上的国民政府官员无心抵抗,反而更加疯狂反共。这便使穷凶极恶的日寇越发如进无人之境,更猖狂地向内地长驱而来。特别是墩后村里的恶霸大地主金子峰、金仙桥(任高村区区长)弟兄俩及其走狗们,仍然还在紧紧地盯踪着共产党的地下党员们。这些民族败类不敢对付日寇,反而把枪口死死的对准自己的同胞。就连村里的党员和进步村民想组织起来抗日,都要受到他们的严密监视和残酷镇压。

  倍感愤懑的张孟浪,觉得自己像是在火烧火燎中煎熬一般。他耳畔笃速而来的日寇铁蹄声,也越来越近了!站在学校大门口的台阶上,张孟浪看看四下里无人,便扯开已经沙哑了的嗓子“啊——啊——”地狂叫了几声。尽管如此,还仍然排解不掉他心中的郁闷。

  他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又捡起一块石子愤然扔向了天空,仿佛是要把那令人窒息的乌云一石击散。

  墩后村的反动势力,昭然若揭。大敌当前,张孟浪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决定晚上利用夜幕的掩护,到汤泊阳村去找刚刚取得联系的老党员刘力生,以商量对策。

  一个人心急的时候,最知道什么是寸阴若岁。张孟浪好不容易熬到天傍黑,他撅起个粪篓子,假装上汤洗澡。到了村北的呼雷汤后,在附近地里转了一圈,捡了些粪便放到粪篓子里。四下里张望一番,没有发现跟梢的人,便撅着粪篓子,大步流星地继续向呼雷汤以北的汤泊阳村走去。

  到了汤泊阳村东后,他先又躲在一片刺槐林里,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等待着天大黑以后,再继续行动。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村中的大街上,已经没有了人影。他悄悄摸到了老党员刘力生家的后窗,按照约定的暗号,用手敲了几下窗户。不一会儿,窗户打开了,

  “谁?”开窗的是刘力生的老父亲刘文友。

  “是我!力生在家吗?”张孟浪压低了声音说。

  “不在家,下午就出去了,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

  张孟浪只好撅着粪篓子,再绕道回到了村里。可刚一到家,妻子田由兰就迎上前着急地说:“你去哪里了?傍晚刘力生来找你了,他要你到小学堂聚会。”

  张孟浪一听,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了,那一定是好消息!他顾不得吃完饭,拿起了给学生上课用的办公夹子做掩护,急急向学校走去。

  墩后村的小学堂坐落在村子东北面,而张孟浪的家就在学堂北面的不远处。时下,作为一校之长的他,利用校长这一身份在学校里进行一些党的秘密活动,实在是得心应手。

  张孟浪顺路先到了党员张志池家,低声向他布置了今晚的放哨任务,他让张志池务必保证小学堂周边的安全。

  张志池闻听后,并不多问,立即叫上老伴出门站岗放哨去了。张志池的老伴拐上篓子,装着去村南换麦种,在到学校北边监视情况。而张志池自己,则在学校的南面装着闲溜达,四下里监视情况。

  到达学校以后,张孟浪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然后观察了村南各个地方的情况,没有发现可疑迹象,便按照约定的暗号干咳了几声。

  不一会儿,隐藏在附近草垛里的刘力生领着几个人悄悄地进了学校。张孟浪关紧了大门,小心地点上了油灯,借着灯光一看,来了三个人,除了刘力生和学校青年教师于逢澄之外,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这位……好像以前没有见过。”

  刘力生急忙向张孟浪介绍:“张校长,这是我们刚刚接上关系的毕庶生同志。还有……”刘力生看着张孟浪,兴奋得继续说:“还有更好的消息,我们已经找到胶东特委了!”

  张孟浪闻听,非常激动,他急忙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了毕庶生的手,然后四个人的手都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欢迎,欢迎,太好了!请快点说说上面的情况吧!”张孟浪迫不及待地问道。

  待大家坐好后,毕庶生说:“老张同志,咱们今天晚上聚到你这里,一起开个小会,传达上级领导的指示和研究一下今后的工作。”

  毕庶生压低了声音,又说:“当前的局势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日本人马上要入侵胶东了。我们几个都是文登的早期党员,老张同志入党最早吧,听说老张、逢澄和立生在与党组织失去的这几年,一直在积极独立开展工作,太好了!我是口子人,在七乡师上学期间被捕的,被韩复榘关到济南大牢里好几年,国共合作抗战协议以后,国民党才不得不释放政治犯。我刚刚被放出来。出来以后就四处打听,寻找胶东党组织。通过几个老党员,还真的找到了胶东特委。”他看了看大家,每一个人都涨红了脸,在认真听着。

  毕庶生继续说;“我见到了特委书记理琪同志,他也是从济南监狱里刚刚被释放出来的。省委指示他回到胶东,担任胶东特委书记,任务是尽快组织胶东的武装起义,准备抗战。特委决定马上起义,地点选在天福山,时间是12月24日,起义部队的番号是‘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

  大家一听,群情激奋。共产党要组织自己的抗日队伍啦!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欢欣鼓舞的了!此时此刻,这些与党失去联系的老党员,就像久旱逢甘露一样,心中的喜悦无法形容。

  “我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几个党员同志都纷纷表示,一定参加起义!

  可没有想到的是,毕庶生随后的几句话却如同一盆冷水,泼的大家一个透心凉!

  他说:“这次的天福山起义,我们几个都不能参加!”

  “为什么?”

  “是啊,那是为什么?”大家一片反问声。

  刘力生说:“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样,很想拿起刀枪和日本鬼子大干一场,出出我们心头的这口恶气。但是,特委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我们必须接受‘一一.四暴动’的惨痛教训,学会两条腿走路。万一起义失败,咱的党组织还在,还可以很快东山再起。特委指示我们几个继续隐蔽,不要暴露身份,坚守在地方秘密地开展工作,扩大地方党组织力量。这次先在咱老四区成立区委会,建立红色根据地,以作为胶东特委和起义部队的坚强后盾。原来的县委被敌人破坏,县委书记张修己同志调特委工作,各个区的区委会成立以后,就考虑重组文登县委。起义前后方方面面的工作任务很重,我们必须马上各就各位!”

  沉寂,片刻的沉寂。大家都还没有从压抑中缓过神来。

  有的摇头,有的叹息,都在遗憾自己不能够亲自参加这次起义。

  沉默了几分钟后,刘力生首先打破沉寂,说:“组织上的安排是对的,接受!”

  张孟浪“哎!”了一声,说:“是,这个决定是对的。但我们一心想上前线打鬼子,去不了实在是接受不了。”

  他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接着说:“‘一一.四’几乎全军覆没的教训的确应该考虑,我们就服从组织安排吧!今后我们工作任务肯定很重,我们村已经有了党支部,下一步怎么干,请组织上多指导。”

  毕庶生、刘力生一齐高兴地说:“太好了,你们都已经成立支部了,那以后的工作就顺畅多了!”

  初冬时节,胶东天气很冷。张孟浪张罗着要生火烧水,被同志们制止了。毕庶生说:“抗日事大,艰苦事小。咱们共产党人必须有能吃苦的精神,有不怕牺牲的精神。冷点算什么,不怕!”

  大约一更天的时候,张志池敲了敲门,送进来一包热地瓜,一陶罐热水,说是孟浪媳妇送来的。她担心大家没吃晚饭,天又冷,想让大家喝点热水,暖和暖和。

  张孟浪立即把地瓜摊开,大伙你一个我一个,吃得那叫一个痛快!吃完地瓜,每人又喝了一碗热水。立刻,大伙的周身便热乎了许多。

  接着,大家继续讨论为配合起义马上要开展的各项工作。会议还决定当即成立四区委,大家一致通过毕庶生担任区委书记,张孟浪担任区长,刘力生担任组织委员,于逢澄担任宣传委员。

  会议在众人的一片热血沸腾中,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要散会了,张孟浪先出门,到南夹道里,挪开院墙一块石头,墙壁露出了一个小洞,他对着洞口敲了几下。

  不远处,放哨的张志池老同志急忙凑了过来,低声说:“没事!”张孟浪便打开了学校大门,几个同志便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在回家的路上,张孟浪碰到了张志池的老伴,再走几步又碰到自己的媳妇田由兰。原来,田由兰哄睡了孩子后,就忙着煮地瓜、烧水。等送来了东西,就没有回家,和志池老伴一起在学校后面放哨。

  张孟浪连忙接过志池老伴手里的柳条篓子,说了声“大婶,我来!”他看着两个裹着小脚的妇女,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地走在漆黑的庄稼地里,心里充满着感动。

  两个女人大半夜在寒风中巡逻放哨,早就冻得瑟瑟发抖了。但是,她们一直在坚持,没有怨言。因为她们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些男人都在干大事,是在为老百姓干得大好事。

  “志池叔,你原本腿有残疾,今晚又冻了半宿,看你这腿拐得更厉害了,真是……”张孟浪退后一步,等着后面的张志池老人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拐地跟上来以后,很是痛心说。话还没有说的完,张志池就就说:“说客气话,我就不爱听,不说这些了,我走的慢,不用等我,你们快走吧,别被坏人发现啦!”

  可张孟浪刚走了两步,张志池后面又急急地追上来,说:“记住了,以后再有事尽管说,再苦再累,俺愿意!”

  黑暗中,张孟浪眼睛湿润了。此时,他也更坚定了自己对党的信心。因为,共产党与老百姓息息相关,有老百姓的支持,共产党就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得以天下。他轻轻地拍了拍张志池的肩头,什么话也没有说。此时,什么话也不用说了。

  田由兰拽了拽张孟浪的衣角,低声说:“他爹,你走得快,赶紧回家看看孩子醒了没有?要是醒了乱爬,掉地下可就麻烦了。”

  张孟浪“嗯!”了一声,又朝后嘱咐了一句:“分开走,别挤在一起,小心暗哨!”说完,随即转身进了小胡同,急步向家走去。其他人也迅速分散开来,各自回家。

  自从那一晚上后,张孟浪便一扫了心中的压抑与阴霾。因为他找到了组织,有了前进的方向。他知道自己信任的共产党,是不会做亡国奴的。党马上会领导人民,向日本鬼子抗击了!他自己虽然不能亲自参加起义,不能奔赴前线打鬼子,但还是可以为起义做贡献,可以在敌后开展革命工作。一想到这些,张孟浪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二

  

  第2天晚上学校放学以后,张孟浪回家就让媳妇抱着孩子,装着串门,挨家通知了村里的党员同志,晚上到小学堂开会。

  会上,张孟浪兴奋地告诉大家,已经与上级党组织取得了联系,并且传达了上级党组织布置的任务。党员们听了都很激动,大家都愿意服从党组织安排,想大干一场。

  “我想提醒大家,现在国民党反动派们仍然在抓共产党,我们不但勇敢,还要机智,要保护好自己。工作的时候,千万注意别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旦落到敌人手里,一定要保守组织秘密,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打死也不能暴露其他同志,这是党的纪律!”

  “尽管放心,我们虽然懂得道理不多,但是我们认准了共产党是咱穷人的主心骨、顶梁柱,是真心打鬼子的!既然愿意跟着你干革命,就决不会当叛徒和逃兵。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大伙一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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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8年文登中共第四区区长张孟浪)

  张孟浪说:“大伙还要注意,咱拥护共产党的话,不要公开讲。做党的工作,也不要公开做。和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能全讲实话!目前国共已经合作,蒋介石同意两党共同抗战。所以,关于我们的宣传工作,可以抗战的名义公开做。我们的武装起义马上就要开始,记住,这件事情事先一定要保密,起义队伍需要经费和粮食,我马上以要备战的名义,发动小学生回家动员家长募捐钱、粮。我们每个党员自己也要捐,三天后汇总。志池叔,这事具体工作就由你负责吧!所捐的粮饷,也暂时先放到你家里,大约三天后我们就运走。”

  “行,我家里条件好一些,我就多捐些粮食吧!”张志池说。

  “志池叔辛苦你了!你腿有毛病走路不方便,千万别累着,跑腿的事,可以叫你家老大,我述福兄弟去办。把他锻炼出来,下一步发展他入党,加强我们党的力量。”

  张志池坚定地说:“那感自好!我早就想让闺女、儿郎都入咱党了,干革命是要有人的。这样,国家有出路,他们也有前程!”

  散会以后,党员们便分头行动,尽其所能,为起义做准备工作。张孟浪则自己一个人去了大水泊,他要找于烺联系援助物资送达的事项。

  张孟浪认识于烺,还是在于烺做高村区长的时候,他们的相识,还有着一段传奇故事。那次,张孟浪到高村集反对税狗子乱收税,在为穷苦百姓争取利益时,和税狗子们吵了起来后,被区里派出所的打手们拉到了区政府去见区长于烺的。没想到,于烺不但没有制裁张孟浪,反而感觉张孟浪所作所为很有道理,中午还留下张孟浪一起小饮了几盅。那天,两人都有志气相投,相见恨晚的感觉。从此,两人便成了知己好友。

  听毕庶生和刘力生那天晚上说过,此次起义,有一个联络点设在于烺家。所以,张孟浪要在起义前面见于烺,了解起义具体需要哪些帮助。

  到了大水泊河北村后,发现村边暗哨不少。张孟浪在打听于烺的家时,一位花白须髯的老者上下的打量着张孟浪问:“你是干什么的?打听于烺做什么?”

   “老人家,我是于烺的老朋友,我叫张孟浪,高村墩后小学教师。”

  “于烺的朋友?好,你先等着,我去去就回!”老者也不怠慢,讯速回去报告。

  不一会儿,老人回来了,热情地招呼着:“张先生,快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于烺!”

  张孟浪一踏进于烺的家院门,于烺就从屋里迎出来了。

  “哈哈,你这个勇斗税狗子的张孟浪啊!”

  “哈哈,早知道是自己人,我就早就来找你了!”

  两人见面非常高兴,几年不见,互道问候。张孟浪见于烺家中还有多位不认识的同志,在等着谈工作。就直言快语地说:“于烺同志,真没想到我们竟走到了一条路上来了。我们区募捐了一些支援起义的钱粮,想送来,我先过来看看,送到哪里好?”

  于烺说:“我这里也卖了一些地,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也发愁长久怎么办?你筹集了粮食,柴草,太好了,看来我们近期伙食是无忧了。粮草直接送到我这儿就行,大队人马这段时间都在我这儿吃住。”

  张孟浪从腰间掏出一个包裹,递给于烺,说:“这里面都是募捐的票子,给特委起义用。”于烺高兴地接过包裹,掂了掂分量说:“哟!还不少啊!张校长太感谢你了。”说着他招了招手,身边的一个青年小伙马上跑过来,接过了包裹,拿来账本记了账,又给了张孟浪一张收据。并郑重地说了声:“张孟浪同志,谢谢你!”于烺说:“钱我这先收下,明天开会顺便转交理琪同志统筹安排。”

  “好,那我就赶紧走,不耽误你的时间了。组织上安排我们几个党员隐秘于地方,不能参加起义。我们墩后村作为秘密联络点,特委有事的话,尽管和我联系,直接到墩后小学找我就行。”张孟浪说:

  “好,理琪书记有些秘密文件和信件放到我这里不安全,我这里来往的人太多。必要时,我安排人也送到你那儿保存。”于烺两眼充满着信任目光说。

  张孟浪说了声:“好,有事及时联系。”

  随后,两人除了商定了相互联络的暗号。于烺又交代了作为组织备用联络点的西南台村具体地址。随后,张孟浪就告辞返回。

  3天后,张孟浪安排张志池的大儿子张述福和金志义、金子坤等把募捐到的钱和粮食,利用晚上夜幕的掩护,推着木轮小车,偷偷送到于烺所在的大水泊乡河北村。

  送走了为天福山起义募捐的第一批物资后,张孟浪接着与村里党员一起又投入了新的一轮筹集物资活动。他们通过各自动员身边的左邻右舍群众,动员村中大户等多种形式,进行募捐活动。

  金仙桥弟兄俩老奸巨猾,虽然口头上说是支持抗日,却分文不出。而背地里,一边购买枪支弹药,招募家丁看家护院,一边还在继续监视阻扰着张孟浪他们的募捐抗日活动。

  在张孟浪等地下党员的共同努力下,筹集物资工作还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他们利用赶集的日子,到高村集上向商户筹集。遇到有人出售日本货,就宣传要抵制日货,动员交出来充公支援抗日。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又筹集到一批物资,正准备择日再次送给起义部队。

  12月24日前夜,特委组织派来了通讯员,通知留守地方的同志不允许集中活动,各自坚守在原地待命。

  12月24日早,早就组织好的各路人马陆续向天福山集结,文登的老百姓们,已有所耳闻。待到下午三点许,天福山上三声枪响以后,文登大地惊天动地,共产党暴动起义了!百姓们群情激奋,奔走相告。

  “共产党在天福山拉队伍了!”

  “成立“三军”打鬼子了!”

  “咱老百姓不怕了……”

  “还是共产党好,敢和日本人干……”

  这个爆炸性消息,象一鼎滚烫的沸水,溢向了四面八方,整个胶东大地被翻滚的热浪激荡着,经久不息。它更像一声春雷,炸开了胶东大地自“一一.四”以来的沉闷和阴霾!

  这个伟大的壮举,也极大的鼓舞了当地人民,一些有良知、有抱负、有爱国之心的年轻人坐不住了,他们也想加入到抗日的行列。

  胶东最早觉醒的文登人民,走在了历史的前列,首先吹响了向侵略者、反动派进军的号角!

  起义后,毕庶生和刘力生又秘密过来几次。这期间他们又接触了张孟浪的媳妇,他们发现田由兰贤淑豁达,人缘很好,很理解自己丈夫的志向,积极支持张孟浪的工作。即使是担惊受怕,也甘心情愿。为此,两人都很受感动,也很放心四区的工作了。

  1938年2月,毕庶生、刘力生、于孔嘉一起来开了一次会议。因为最近村霸金仙桥频繁地安排眼线,正在监视张孟浪等人的活动,考虑在家中开会较在学校安全些,所以这次会议是在张孟浪家的炕头上进行的。事先做好了许多安排,如:若有紧急情况,大家要分散爬上东西两侧的院墙,躲到隔壁张孟浪父母家里,或者越墙逃到野外庄稼地里。张孟浪的父母、妻子、女儿一齐各就各位,放哨巡逻。

  会议开始。张孟浪汇报了近期的工作情况后,提到于逢澄老师的同学于达,想利用墩后小学教室,办一份报纸《大众日报》,主要宣传报道抗战消息,激励民众的抗日热情。

  毕庶生说:“特委提倡利用一切可行的形式宣传抗日,区里同意办。但是,要尽量隐秘,不要被国民党当局和汉奸特务们发现。除了办报,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接着,他向张孟浪交代了一个新的任务:由于工作进展很快,全县已经有好几个区成立了区委会,毕庶生要担任联合区委书记,要负责好几个区的工作,今后四区委的工作完全由张孟浪负责,让张孟浪接任四区委书记。同时,还要担任县委的组织工作。

  说完,毕庶生又向前迈了一步,双手握住张孟浪的手,继续说:“老张同志,你肩上的胆子可不轻呀!哈哈,教学、革命两不误。知道你很忙,但再忙也得克服。”

  “是啊,老张同志,革命形势不等人啊,我们这些党员干部狠不能有三头六臂,一个人要顶好几个人用啊。”刘力生同志接过毕庶生的话茬说:“特委指示我们马上发动群众,各村成立自卫团,练习使用武器,站岗放哨,保卫老百姓的安全。同时,还要马上发动妇女成立妇救会。开战以后,妇女作用不可小觑,站岗放哨、纺纱织布、做军服军鞋、做饭送饭、照顾伤员,都离不开妇女同志。”

  张孟浪认真的听,一一记下。他坚定地说:“放心吧,墩后村老百姓基础好,好发动。既然组织上让我负责区里工作,那今后不单是开展村里的工作,重点是整个四区的工作。”

  毕庶生说:“对。今后重点是做好四区委工作。基于你在墩后村小学任教,村子里的党员、群众基础好,今后四区委就安在墩后村,墩后小学就是党组织的秘密联络点。组织上有事就到小学联系,如果学校情况不允许,就到你家去。联系暗号不变。对了,你的家属我们见过几次,也交谈过,她是个很好的同志,老实可靠,嘴巴很严,讲话也很有分寸,我们的地下党就需要这样的党员协助我们工作。她个人也表示,愿意加入党组织。为了今后更好的配合工作,我们建议发展她入党。你们支部如果同意,可以填表上报组织。”

  接着,毕庶生拿出一沓表格给张孟浪,说:“这是党员登记表,新党员要登记上报组织。”张孟浪仔细一看登记表,发现是买卖账本,上面有村庄、姓名、时间及收支明细。他心领神会,知道这是为了保密措施,二话没说收了起来。

  张孟浪点点头说:“好。请组织放心。四区工作我尽力去做。家属的组织问题我们开支部会议再做决定。我本人也有此意,没有家属的参与,工作不好开展。老婆孩子都参与进来,虽然危险性很大,但工作起来更会如鱼得水的。”

  刘力生指着于孔嘉说:“张校长,自卫团的事和于同志联系。他是县委的军事部长,负责自卫团工作。”

  张孟浪赶紧握住于孔嘉的手,说:“嗨!我们见过面的,上次在西南台见过,还记得吧。”

  于孔嘉说:“记得,以后要经常联系了。”

  此后,张孟浪全身心的担当起四区委的一切工作,又兼任墩后村支部书记。老四区是个大区,全区包含八个乡镇,近300个村庄。他主持成立了四区自卫团总部,各村又成立了分部;同时成立了区妇救会,各村也成立了分会;还成立了墩后秘密联络站,由非常可靠的党员金子江、金汉卿担任秘密联络员,常年跑“交通”及时与胶东特委联络,并以墩后为主轴,向四面辐射,将文、荣、威各地党组织串联起来,上传下达特委的重要指示及传递各地的秘密情报。特委及各地前来联络工作的同志,都秘密住在墩后村,自卫团员黑天白日的站岗放哨,从未发生过失错。

  根据工作需要,他必须发展更多的党员充实到各个工作岗位。他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如春节期间走亲访友,学生家访,小学教师集训,赶高村、宋村、侯家、大疃、张家埠等集市时,考察发展了本村和周边各个乡镇50余人入党。张孟浪的家属田由兰,经墩后支部一直同意,也加入了党组织。

  

  三

  

  话说胶东特委为了扩大影响,扩大军力,扩大根据地,占据有利地位,天福山起义不久,胶东特委及“三军”即向西转移,到蓬、黄、掖一带发展。

  1938年2月12日西去途中,突袭了牟平城,首次向驻城伪军和伪政府官员开战。战斗结束后,队伍转移到牟平城外的雷神庙时,遭遇日军突袭。三军将士勇敢应战,打响了胶东抗战的第一枪!激战数小时后敌军撤退,特委书记理琪同志在这场战斗中,不幸中弹牺牲!

  噩耗传来,墩后村里党员们,人人伤心欲绝。张孟浪一连好几天都一言不发,他的脑袋像是被人敲了几闷棍,剧烈的痛着。他知道,理琪的牺牲,对刚刚起义的三军来说,损失是无法估量和弥补的。

  到了第五天的晚上,他通知四区委员及村里支部委员及全体党员一起开会。会上张孟浪沉重地说:“理琪同志牺牲了,我们一味难过是没有用的。我们的党组织还在,军队还在。我们不能这么消沉下去,还得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干。目前情况很严峻,狗县长李毓英不但不抗日,还曾在岭上村抓了我天福山预备起义的一队人马羁押在文城县府大牢。现在他一看形势对他不利了,就带着大宗公款及老婆孩子逃跑了。咱当地小的军们也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准备拉山头称霸王,趁着战乱榨取老百姓的血汗钱,发战争国难财。昨天特委派联络员同志来过,指示我们成立招兵站,为“三军”招兵,补充兵力。特委的这个决定非常英明,群众抗战的这个市场我们不及时去占领,就会被汉奸卖国贼所战领。我们必须走在敌人的前面。以后,文、荣、威一带想参军抗日的都到我们这里报名集结,再由我们负责转送到林村。这就需要有人长途跋涉去林村送兵,天长日久肯定很辛苦,也很危险,大家看看谁能担当这个任务?”

  党员金子江忙说:“张书记,这事就由我来负责,我家劳力比别人家多,我腿脚也行,我去林村送兵!”

  “子江,让我家述福跟着你一起去,他年轻,脚步快!”张志池抬手向金子江示意。

  张述福一旁赶紧答应着:“嗯,我爹说得对!我年轻,走路没问题,保证能完成任务!”

  “还有我,我也去!”党员金子坤也报名。

  张孟浪点了点头,继续说:“这项工作很艰苦,不是一时过间的,需要长年累月走远路。除了山路,就是过河,辛苦的很。走山路咱农村人都锻炼出来了,不怕,怕就怕老母猪河,河面宽,水流急,河上连个桥都没有,夏天雨季麻烦可就大了!另外,还有新兵们的临时吃住问题怎么解决?”

  张孟浪的话音刚落,张志池就说:“这样吧,我这腿脚不方便,别的事儿我干不了。新兵临时吃住我包圆。所需粮草、地铺、铺盖,我来想办法解决!”说完,老人倔强的站起来,看着大家,以表示他的决心。

  “志池叔,你一个人管新兵的吃喝肯定不行。一批两批可以,我们这是长久地招兵,你自己哪能顾得了那么多人?我麦季帮衬点小麦,秋后再帮衬点萝卜、地瓜。别的东西咱穷苦老百姓也真没有。”支部副书记张述念感概地说着。

  张孟浪苦笑着说:“那好,述年哥和志池叔就一起忙活食宿问题,新兵的吃饭问题志池叔负担大头了,那咱所有同志也都尽力帮衬。咱们都是穷光蛋,到了春天青黄不接,家家户户日子不好过,勒紧裤腰带也得完成抗战任务。实在不行打发老婆孩子上北乡要饭吃吧,省下点粮食给新兵。关于招兵站的工作安排,招兵站地点就定在咱村小学堂,在那里报名。今天,我们的招兵站就正式成立了!”

  党员们都很兴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庄重而神圣的表情。

  “明天就是正月二十日赶高村集了,招兵站开始招兵。自卫团、妇救会员都要去赶集,我们分散行动,宣传抗日,发动群众参军。”张孟浪激动地说。

  此时,所有人都异常地兴奋,大家马上七嘴八舌热烈地议论起来。

  “嘘—,大家听我说,宣传抗日不能暴露党员身份,不能暴露党组织,注意保护好自己。明天在集上,瞅准了合适的机会我们就宣传抗日。如果有人想当兵,就偷偷告诉他们到墩后小学报名。如果遇到汉奸狗腿子盘问,就来他个移花接木倒打一耙将他一军,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蒋委员长号召我们齐心协力打鬼子,我们宣传抗日难道不行吗?’不用害怕他们,到时候真要遇到麻烦有我在,我和他们理论。”张孟浪提前做好了详细安排。

  这时,区宣传委员于逢澄同志对大家说:“我这里准备好了一些标语和传单。咱们今晚分头行动,全部贴到各村的大街上,特别是高村每一条大街上都要贴上,首先得把群众的积极性激发出来。”

  “孟浪,我估计高村区里的顽固派们肯定要找麻烦!”张述念关切地对张孟浪说。

  “叔,你估计的没错。可是怕的话,就什么事也做不了。日本鬼子都进威海了,我们怕有什么用?不能乖乖地当亡国奴!干共产党就得豁出去啊。”大伙眼见张孟浪如此坚决,也都有了信心,一心一意跟着张孟浪干。

  就这样,在雷神庙战斗后的第6天——1938年2月19日(农历正月20日),中国胶东红色革命根据地墩后村招兵站正式成立了!而在白色恐怖时期,招兵站成立,没有正式的挂牌,没有剪彩,没有张灯结彩,一切都在秘密的无形之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正月二十日一大早,张孟浪就带领四区委部分委员及墩后村的党员及自卫团员、妇救会员们,走向了高村集,开始了正式招兵。

  高村是上千年的古镇,这里自明代开始,每逢农历的六、十为集日。集址就设在高村的大街小巷。其主要市场为南北和东西的两条长长的丁字大街上。赶集与摆摊最多、最拥挤的地方,也是在这两条街的丁字路口上。正因为高村集历史悠久,所以每逢六、十集日来此做买卖的货商,远至惠民、德州、临沂,近至烟台、牟平和海阳,以及周边威海、荣成和文登的挑夫、商甲、骡马车队、驼队浩浩荡荡,趋之若鹜。集市上,大到牲畜、生猛海鲜、粮食、布匹,小到鸡鸭、瓜果蔬菜、针头线脑是应有尽有。

  每逢集日,年轻的姑娘媳妇们早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健壮的小伙子们也提前吃了早饭驱车拉货前往。成群结队的人们,沿高村四面八方的各条路口,像潮水一般向中心街市上涌来。

  集市上,老道的长者背着手走走停停地打听着行市,无忧的孩子们则像小鸟一样穿梭于人群之中,一旦看到好玩好吃的东西,便扯住大人的衣角吵着闹着买这买那。卖货的摊主每每此时,便更提高了吆喝声,非把那领孩子的大人招来不可。各类买卖堆前的讨价还价声,不绝入耳。各种小吃铺面前的叫卖声像竞赛似的此起彼伏,那些熟知其味的人们,早就伸长了脖子等待着与美味的相会。

  张孟浪、金玉九、金立会、金汉卿、金子起、金立敏、金立玉等十几个党员干部伪装成赶集地人,他们挑着柴草、瓜果蔬菜,从高村西北的大道上过来,很快涌入了集市人流之中。

  自卫团和妇救会的大姑娘小伙子,个个机智勇敢。到了集市以后,专往人多的地方挤,一个不注意就将随身带来的传单塞到柴草上,或者散发到人群中。许多赶集的人虽然不识字,看到传单以后,都很好奇,就偷偷藏了起来,准备回家以后,给自家上学识字的孩子或者识字的街坊邻居看看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兵荒马乱时期的集市,到处充满着紧张和恐慌。许多在集市上碰面的亲朋好友情不自禁地叨念起各自的不幸。布市上一位从文登城来的老者,满脸愁容,正对着自己的亲戚说:“日本鬼子的飞机往城里扔炸弹,把文登中学炸塌了,俺儿正好到双棒井去挑水,给炸掉了一条腿,眼也炸瞎了一只。唉,好端端的孩子,残废了!没法过了,兄弟。”老伯说着便抽泣起来。他边抹着泪,边说:“孩子的腿老是化脓,家底都花光了,没钱治了。我没办法倒腾点布匹,赚个差价,给孩子买药治腿。”闻此,亲戚也跟着哭了起来。

  听到老伯说起文登中学被炸之事,张孟浪的心揪得生痛,那毕竟是他的母校,是他学习了2年的地方,而如今却成了一片废墟。一腔对侵略者的愤恨,顿时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边牲口市上一个裹着一双小脚、破衣烂衫的老婆婆,赶着一头猪崽,猪不听吆喝,到处乱跑,老人家东一头西一头地跟在猪后面跑。张孟浪看后很是伤感,“嗨!老百姓真不容易啊。”自卫团员金立敏立即跑过去,帮助老人牵住了猪崽,顺手把猪崽拴在旁边的一棵树干上。老人家连声道谢。张孟浪关切的问老人:“老嫂子,你家男人呢?卖猪这活可不是女人干的啊。”老婆婆强忍住眼中的泪水,说:“老头子饿死了,儿子被抓去当兵了,听说在丛部,从走了就没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家里还有个傻儿子,什么也干不了,就是能吃饭。哎,开春了,家里眼看着揭不开锅了,不卖这猪它也得饿死,把它卖了买点掺菜的粮食,保命要紧啊!”老人家冻得瑟瑟发抖,真是可怜。

  时下虽然是未出正月,但人们明显地感觉到,集市上死气沉沉,一点也没有往常集日得热闹和喧嚣了。偌大的一个百里大集,市场交易也是萧条,老百姓的脸上都布满了愁云,各怀各的心事。他们对今后的日子愁苦困惑,对集市上那些当官模样耀武扬威的人,流露出反感和憎恶,老远就躲避他们。远处不时传来的轰炸声,更加大老百姓们们得惊恐和不安。张孟浪敏锐地意识到,外患内忧下的人民群众如同干柴烈火,一点就着。谁来点火呢?毫无疑问,那就是共产党。

  他大踏步地走到了高村集十字路口,一步踏上了路旁的高台上,他拿了一本学生作业本,卷成喇叭筒,向过往赶集的人说:“乡亲们!我是墩后村的教师,我姓张。请乡亲们停下来,稍站一会儿,听我讲讲我们国家的大事情。日本鬼子打进咱们胶东了,打了雷神庙,炸了文登城,占据了威海卫,我们已经成了亡国奴了!知道吗?乡亲们,我们都是亡国奴了!怎么办啊,乡亲们?”

  一听说鬼子打过来的事,没有任何外界消息来源的许多赶集人,都凑了过来。大家都很愤怒,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怎么办?老百姓手无寸铁能怎么办?”

  “政府税收象牛毛,连自己的房子都收税,还收人头税,现在,就是剩拉屎放屁暂时还没收税。累死累活忙活一年,粮食都被杂乱队伍收走了,眼下正到了青黄不接,日子过不下去了,鬼子来了,政府和军队都不抵抗,坐视不管,老百姓是半点法也没有啊!”

  针对群众的复杂情绪,张孟浪提高嗓门,大声说:“乡亲们,别气馁,我虽然是个小小的小学教师,扭转不了乾坤,但是,我听说咱胶东有人专门为老百姓撑腰啦!前几天,他们在天福山起义拉队伍成立‘三军’啦!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吧?这些起义的队伍天天都在扩大,那就是咱老百姓的希望,是不是啊?”

  张孟浪用手扶了扶脸上的眼睛,继续说:“我还听说天福山起义部队在牟平城打了大胜仗,又在雷神庙打了第二仗,日本鬼子被打败了,开着汽车逃回烟台,‘三军’得到了很多的武器。乡亲们,咱们的年轻人就应该象‘三军’战士那样,上前线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不消灭日本鬼子,我们就是永远亡国奴了!乡亲们,我们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日本强盗直闯我们的家门,杀人放火,奸淫妇女,荼毒我们的同胞呀?”

  张孟浪是个典型的胶东汉子,身材魁梧,性格豪爽,嗓门大。他的演讲实在是激情澎湃,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从眼镜片里直射出明亮的光。

  “哦!原来是宣传打鬼子哪!”围观的人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都纷纷围拢过来,问张孟浪:“你说的很对,老百姓也都明白,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呢?”

  张孟浪因势利导,鼓励前来聆听演讲的年轻人,说:“小伙子们,我刚才已经说了,三军最能打鬼子啦, 咱们为什么不去参加三军呢?如其坐等被日寇杀死,就不如真刀真枪当兵杀鬼子,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乡亲们,自古岳飞精忠报国,杨家将男女老少齐上战场,我们个个都是热血青年,我们不打鬼子谁打?我们不上战场谁去?小伙子们,打鬼子光荣啊!”

  张孟浪出色的演讲,出奇地感染了许多年轻人。土台子下面围观的年轻人,个个都热血沸腾。

  “参军到哪里去报名?”

  “我要参加你们的队伍!”

  “我参加!”

  “我也报名!”

  “算我一个!”

  当场就有不少人要报名参军,打听张孟浪到哪里报名?张孟浪压低声音说:“可以到墩后村小学堂去报名。”

  突然,一伙人如同一股污水蹿入了一汪清池般地闯了进来,场面马上混乱起来。

  “嗨嗨嗨!干什么的?问你们哪!这是在干什么?”来人是国民党高村区区长孙启勋派来的随从。

  “喂,问你们呢,这是在干什么哪?没长耳朵还是故意装聋?” 随从们狗仗人势地叫嚷着。

  “我们在宣传抗日,怎么了?”张孟浪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来砸场子了,便马上迎上前,镇定地回答。

  一个头戴礼帽,腰里别着手枪的人,气势汹汹地说:“你替共产党做宣传,这是妖言惑众,扰乱民心!公开对抗蒋委员长。”说完,一伙人不容分说就将张孟浪推搡下了土台,要把他带回区公所。

  “你们凭什么抓人?”

  陪同张孟浪的几个党员以及一些听演讲的小伙子,一看区公所抓人,都愤怒了,抡起扁担就要对抗。张孟浪马上制止,他说:“乡亲们万万使不得,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各自散去吧,我一个人去去就回。放心吧,我们没有违犯王法,没有犯罪,怕什么!”他以犀利的眼神制止党员们快快散去,勿过于暴露。党员们心领神会,很快分散开来。不过,他们并没有走掉,而是默默跟在张孟浪的身后,以防万一。

  孙启勋,字伟亭,孙家埠人,与张孟浪是文登中学同级同学,小张孟浪两岁。其在学校时就加入了国民党,是个死心塌地为“党国”效力的顽固派人物。两人平素殊途陌路,从无交往。今日狭路相逢,免不了唇枪舌剑一番。

  张孟浪被带到区公所的区长办公室里。一进门,看见区长孙启勋  气势汹汹地坐在那里。

  “伟亭学弟,区长大人,幸会,幸会!”张孟浪先礼相待。

  没想到孙启勋一点礼节不讲,一脸的鄙视和不耐烦。只见他“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指着张孟浪的鼻子吼到:“张孟浪,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在高村集公开宣传共产党,你知道后果吗?”

  张孟浪稳住情绪,反问道:“你问我想干什么,那我问你想干什么?我在高村集宣传抗战打鬼子,有什么错?你为什么抓我?”

  孙启勋根本听不进去,继续训斥着张孟浪。

  张孟浪看着他如此丧失良知,痛心的说:“你我乃同门同学,同出一师。今日难得相见,请你尊重为怀。”

  孙启勋毫无收敛,他说:“尊重?尊重你吗?想得美!你是赤匪,是政治犯!不服从蒋委员长领导,按照县政府法令,得送你到县衙门坐大牢!”

  张孟浪闻此言,真是火了!他“拍、拍”两声,直拍得孙启勋的桌子直摇晃,孙的水杯倾倒在地,水洒了一地。张孟浪怒不可遏地质问道:“日本鬼子突出东三省侵入全国各地,这你也应该知道吧?两个月前,日本人在南京大屠杀,几天的时间就杀了30多万中国人,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吧?咱们的母校文登中学刚刚被日军炸毁了,你也应该清楚吧?国家生死存亡危在旦夕,你在这里怎么就能够坐得住了?你作为一区之长,不应该组织人马赶集宣传抗日吗?你份内的事情我们替你做了,你反而抓我,真是岂有此理!整个国家就要被人占领了,我们要做亡国奴了,你不感到痛心和内疚?我们作为读书人,难道就不懂得救国吗?”

  张孟浪越说越生气,又重复了一句:“中国人维护国权,宣传抗日,无错无罪,你凭什么抓我?你是中国人,为什么不支持打鬼子?”

  张孟浪和孙启勋一直辩论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直问得自觉理亏的孙启勋哑口无言。

  “你要把我送进县大牢,走,上街问问高村集的老百姓答不答应!”他边说,边向外走。

  孙启勋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莫衷一是。几个喽啰追了上来,要动手擒人。不料,孙启勋咳嗽了两声,对着喽啰们说:“算了,算了。去吃饭!”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张孟浪出了孙世勋的办公室,就大踏步地回家转。一是因为与孙启勋辩论的心情,激动尚未平静下来。二是肚也真饿了。所以,脚步自然是屡下生风了。

  出得大院门后,张孟浪看见大门口竟然聚集了许多赶集的人,他们大多是听说区上抓了宣传抗日的人,都紧张着张孟浪的安危,跟过来以等后音的。现在,见他完好无损地出来了,大家都放下了心。

  张孟浪朝围观的人抱拳致谢,然后向村里的几个党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聚拢,各自分散回村。他自己则继续大步流星的过了高村河向北走,狠不能马上到家吃饭。

  突然,从路边冒出一个分头脑袋,张孟浪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个20岁左右的小伙子,生得一表人才,分外精神。还没等张孟浪开口,小伙子就自己先报了家门。他说:“张校长,我是坤龙邢家的,我叫赛时礼。你刚才在集上的演讲,我都听见了,你讲太好了,我真想赶紧当兵打鬼子去。”

  张孟浪说:“小伙子,可以啊!你报名就行,我负责送你去找三军。”

  赛时礼有些神秘的说:“我另有任务。我的亲戚刘力生早有安排。”张孟浪一听,知道是刘力生和赛时礼做过工作了,并且已经有了具体安排了,就不再多问。张孟浪边走,边问:“小伙子赶集干什么?”

  赛时礼说“帮俺爹卖梳篦子。这活我不爱干,我爱听你讲打鬼子的事儿。”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哎,张校长,你真了不起,敢和区长辩论。刚才我和高村街上一个小青年瞅着站岗的没注意,就偷偷溜了进去,在大堂外面听见你和区长大声讲争论,他拍桌子,你也拍桌子,真他妈地解气,老百姓都佩服你!”

  张孟浪看着这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喜欢地笑笑,心里格外舒畅。赛时礼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他又说:“俺村于永泉叔和你一样,懂的道理多,主张打鬼子。”

  张孟浪听后心想,上个月刚发展了于永泉入党,看来没有看错人,他在村里很起作用了。张孟浪没有多说什么,握了握赛时礼的手,让他离开自己拉开距离走,为的是害怕孙启勋派人跟踪。

  在被孙启勋刁难后不久,张孟浪后期为特委募集到的一批物资,突然被村反动派金仙桥派来的大手们抢走了。当时,因为东西比较多,在党员家里放不开,就秘密藏在村南张家家庙里。结果,被金仙桥的眼线发现了。金仙桥立即向国民党杂牌军丛安仁部,要了一个班的兵力,伙同金家的几十个护卫家丁,兵分三路,一路直奔张孟浪家,要抓拿张孟浪。一路到张家家庙,砸开门锁,将存放的物资全部掠走。另一路则由金仙桥的爪牙萧鑑周带领的县保安团的团员,到墩后村南附近的后泊村党员金立秀家,将四区委隐藏在这里的大印和自卫团团旗,以及一些生活物资强行抢走。并将于达和金立巽办《大众日报》所用的收音机和刻字工具也全部搜走。金立秀、金子仆等后泊村的几个党员奋力反抗,被保安团的人用枪把子狠狠地猑了一顿,好几个党员、干部受伤。《大众日报》历时三个月,此后被迫停刊。

  且说一路人马到达张孟浪家门口,张孟浪感觉大门口动静不对,一个箭步跃上了西院父母的院子里,又从父母院的院墙跃了出去,消失在野外的一摞摞草垛里。

  张孟浪虽然逃过了一劫,可是准备送给三军的物资及区委大印、自卫团团旗等被掠,损失很大。三军刚刚成立不久,战士们都还没穿军装,就指望这些布匹制作军服。张孟浪决定豁上性命也要要回这批物资。而且,事不宜迟,必须赶快行动。不然东西被运走,可就麻烦了。

  他带着几个党员和十几个自卫团员,拿着被砸坏的门锁,理直气壮地找金仙桥理论。金仙桥万万没有想到,张孟浪竟然敢亲自登门要货。他直愣愣的看着张孟浪,嘴里:“你……你……”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张孟浪快言快语,直截了当地说:“金家大老爷,想不到吧,你不是要抓我吗?我自己送上门来。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妄动,咱们今天就在此较量较量。”

  金仙桥先是一愣,然后不屑一顾。他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长袍马褂,一手拄着文明棍,一手拿着大烟袋,狠狠吸了口烟,说:“你给共产党收集的物资,犯上作乱,必须没收。”

  张孟浪说:“你有什么证据?即便是给共产党又怎么了?共产党抗日啊,需要物资,你凭什么反对?”

  张述念和周明玉一齐说:“就是,金家财主,你们国民党的军队不也是让老百姓缴纳军粮吗?共产党的队伍自然也需要军粮。张孟浪说的话在理。不过,这批东西是我们几个穷弟兄合伙做的小买卖,倒腾点布匹、沙糖,弄点零花钱,你不应该没收。”

  金仙桥仰着脑袋,气哼哼地说:“做买卖?你以为我是傻瓜,你们胆子不小啊,竟敢通共!”张孟浪摊开手严肃的说:“这话言重了!老百姓做买卖不犯法,你私自盗取良民财物可是犯了王法。今天,你要是不还给我们,别怨我们不客气!走!咱们到县大堂告状去,告他个盗抢民财。”说着,张孟浪就要起身而去。几个自卫团小伙子手持棍棒,就要伸手拉金仙桥去县里说理。金仙桥一看来人很多,个个都很坚决,自觉事情闹大了恐怕不占理,就气呼呼的挥了挥手,灰溜溜的躲了出去。

  不一会,几个喽啰打开了金家库房,把东西全部抬了出来。自卫团员们一齐上前,抬的抬,抗的抗,把被敌人掠去的东西全部搬了回来。

  敌人盯上了这批物资,近期不方便出手。一直等到端午节前夕,有内线报告,金仙桥近期去烟台了,张孟浪这才赶紧派人,连夜装车,安排金志义、张述福、金子坤、金立玉等8个人,分4辆木轮车,趁着夜晚偷偷出村。张孟浪和金玉九两人,则拉开距离跟在后面保镖。

  这批物资共计8麻袋白糖,十几匹白布,几坛子花生油,还有一些面粉和蔬菜等。遵照新任文、荣、威边工委书记潘复生同志的安排,这些物资要送到大水泊三军留守处。一路还算顺利,没有发生意外。三更时分,车队到达大水泊,张孟浪看着留守处负责人汤丁光同志(边工委书记)收了货物,就打发车队同志回去休息。自己和金玉九继续到大水泊《抗日文化供应社》,把随身背去的两袋土豆和芸豆送去。这里的负责人韩力同志收下了菜蔬,很是过意不去。再三挽留在留守处住下,天亮了再走。张孟浪谢绝了,家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觉得耽误不起,便与韩力握手告别。

  四月、五月,本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也是人们忙着轻吆牛儿犁耕,细点种子下地的季节。可今年自三月日本人登陆威海卫后,整个威、文、荣地区的天就全变了,到处弥漫着一片惊恐与不安。谁都说不好,鬼子的飞机什么时候从头顶上飞过时,会给你扔下两颗炸弹,炸得你是房倒屋塌,家破人亡。也没有谁知道,什么时候小鬼子就摸进村里,闯进家里,杀人放火,奸淫抢掠,让你无处可逃。

  日寇无人性的残暴荼毒,慢慢让越来越多的血气的好男儿觉醒到,他们唯有拿起刀枪才是正道。于是,招兵站周围及威海、荣成、文登三地,远隔数十上百里的青年农民和学生,每天都有人告别家乡,告别父母妻儿,结伴来墩后报名,要求参加三军。大约过了三五天的功夫,他们就集结了十几个人。张孟浪他们决定,选了个没风没雪的夜晚,将这征召的一批新兵送出。

  这天,吃过晚饭,张志池便安排新兵们先睡一小觉。自卫团布置了几个岗哨专门盯紧金家财主住所——南楼和北院。二更天时,张孟浪和几个党员干部巡视了村南村北各路情况,没有发现异常情况,金家人也都进入了梦乡。一切就绪,张孟浪下令准备出发。张志池急忙叫醒了正在熟睡的新兵小伙子们起来,待一切就序后,便跟随着金子江和张述福、金子坤等,踏上了征途。

  谢天谢地,一路无事。过母猪河的时候,大家顺顺利利地淌水过齐腰深的河水。有几个小伙子走了一夜的山路,鞋子走破了,脚也磨出了水泡,但谁也没有叫苦的。经过一夜的疾走,他们行程70余华里,天亮以前,终于赶到了林村。

  到了林村,按照事先熟悉过的路线,很快找到了胶东特委领导人林一山的家,林一山的哥哥嫂子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新来的客人,热情地招待大家坐下来喝碗热水。待休息片刻,交接完新兵,金子江三人趁天未大亮就告辞回村了。送来的新兵们,再由林村的党组织转送到蓬、黄、掖抗日根据地。

  此后,招兵工作渐渐被人们熟知了。不久,四里八村前来报名的爱国青年络绎不绝。再后来,招兵站轰轰烈烈的局面,势不可当了。

  “要想打鬼子,就去墩后招兵站!”这是当时东海区民间流传很广的一句民言。有时候,他们一天就能接受达到一百多人。

  招兵站

  一次,招兵站来了几十个威海温泉村、河西村、雅格庄一带的小伙子,他们有的是流着眼泪来的。张孟浪等招兵站的同志不知缘由,感到奇怪,大小伙子怎么哭呢?一问才知道,4月18日,威海卫的鬼子和伪军到温泉村放火,烧了120多间房子,在河西村烧了83间房子、雅格庄也烧了60多间民房。一些没有来得及躲避的老弱病残的乡亲们,就活活烧死了。其中,有的就是这些小伙子的亲人。所以,这些处在敌占区的年轻人,对日寇格外的愤恨,他们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参军杀敌的行列。

      敌占区日寇的种种恶行,人民群众的残酷遭遇,是鲜活的教材,极大的教育和激励着广大人民群众的抗日热情。

  墩后招兵站名气越来越大,很快成为文登、荣成、威海三地的招兵点。从一开始的五六天去林村送一次,逐渐发展到隔一天送一次。为了安全,每次行动都是选择在夜晚夜深人静之时,前去执行任务的同志非常辛苦。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叫苦,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农村人是离不开庄稼地的,地里没人耕种,打不下粮食,一家老小就要饿肚子。为抗战打鬼子,墩后村这些朴实的农村汉子们,全然不顾自家的活计,舍了小家保大家,积极参加招兵、送兵工作。他们长年累月在黑夜中跋山涉水,尽管担惊受怕,也从未间断。

  老党员张志池为接待新兵供舍出的钱、粮无计其数,其老伴、儿媳、女儿为照顾新兵,长年累月推磨、轧碾子、烧水、做饭,站岗放哨,哪里需要,就去哪里帮忙。尽管担惊劳累,也从无怨言。

  随着抗日热潮不断升高,荣成方面党组织派夏吉增(化名林乔)到墩后招兵站帮助工作。张孟浪一面应付正常的教学工作,一面出色的完成招兵站的工作。他还和夏吉增新办了一份《抗敌救亡快报》,主要报道抗战消息。并利用暑期组织周边的小学教师集会学习抗战知识,培训一些基础的武打对抗技能,用土枪做示范教授一些使用枪支射击的基本操作。鼓励小学教师在各自的村镇,做好抗战宣传工作。

  

  四

  

  但是,局势并不乐观。

  随着国共合作大局的逐渐破裂,地方上的反动势力也逐渐抬头。

  就在张孟浪他们在村小学堂里,轰轰烈烈地迎接着一批批前来报名参军抗日的有志青年的时候,墩后村村霸金仙桥、金子峰,村长周道纯等人也在密谋。他们要阻止张孟浪招兵,要想办法除掉张孟浪。水与火的较量,就此拉开了序幕。

  墩后村地处高村西北两公里,村里的金家庄园是仅次于文登首富万家庄梁萼涵的梁氏庄园。但金家的凶恶势力远远超过了“梁宅”。多少年来,金家依仗着剥削老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而暴富。“墩后的穇子不止一声”,说的就是金家利用灾荒年向外放穇子,穷人用一抖米换他三斗穇子,大斗进,小斗出,以此敛财无数。穇子不是粮食,是荒山野岭处生长的一种野草种子,穷人贫困饥饿迫于无奈,把它换回来碾碎了掺菜吃,不求营养价值高低,只求量多一些能多撑些时日。金家放穇子收集了大量的米,然后放到他们在县城及张家埠所开的粮店,高价出售,赚取钱财。金家还常年放高利贷,利滚利,谋取暴利,让很多人的穷日子雪上加霜,却敢怒不敢言。

  金家与国民党胶东保安司令郑维屏的营长杨得峰,是儿女亲家。金仙桥的儿子也在国民党王兴仁部任职,金先桥和周宝三等在烟台日本特务机构——特高课,从事特务活动两年之久。金仙桥的母亲去世出大殡,声势浩大,文登县长亲自带领大队人马驾临,行大礼吊唁,布置护兵持枪站岗助威,国民党文登县保卫团常年驻扎金家。

  1932年,金家集养了50多个兵,大门楼上架着小炮,南院盖了二层小楼,楼顶为瞭望岗哨,很是威风。

  金仙桥早年加入国民党,曾任国民党高村乡乡长。日寇入侵胶东以后,他暗通日本为其效力,在烟台的日本特高课受过训练,从事特务活动,竭尽全力打击共产党。

  张孟浪生性聪慧豪爽,不畏强暴,疾恶如仇,仗义执言。自从他回村教书以后,便带领村中老百姓与恶势力抗争。

  红黑两种势力同出一村,张孟浪等人在金仙桥等强大恶势力的威慑下开展工作,可想而知。困难之大,难以言喻,危险之大,难以想象。

  根据种种迹象,张孟浪是共产党,金仙桥已心知肚明。他多年以前就想除掉张孟浪,怎奈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奈何不了张孟浪。另外,在国共两党名义上合作抗日的大气候下,他也不便下手。但不管是家族立场,还是信仰观念,他都视张孟浪为仇敌已是确定无疑。早在1932年,张孟浪在高村集发动群众反对苛捐杂税时,金仙桥就曾唆使区公所派了一个班的“税狗子”们和张孟浪交过手。因此,张孟浪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由来已久。

  金仙桥等人对张孟浪恨之入骨,下决心要找茬除掉他。金仙桥召集家族头目及村长周道纯一起商量对策。

  “我今天召集你们来,就是让大家尽快想商量个法子,干掉张孟浪,以除后患!”金仙桥身穿貂皮大衣,手持火炉,一边一个丫鬟端着大烟袋锅,倒水拨烟地伺候着。

  村长周道纯将一支长长的红玛瑙的烟袋嘴放到嘴里,狠狠地吧嗒了两口后,说:“除掉张孟浪,对我们每个人都有好处。这事我同意干,张孟浪很有可能是共产党。”

  金仙桥抽出了嘴里的大烟袋嘴,高兴地说:“太好了,道纯,有你参加我们的力量才大啊!虽然我们没有真凭实据,张孟浪是共产党假不了的。他从正月就开始了,为共产党招兵。这件事情是相当严重的!”

  周道纯迟疑了一下,说:“有一条,听说,国共又合作了,共产党合法化了,怎么办?

  “国共合作那是上面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再说了,共产党是党国的死对头,不可能长期合作,早早晚晚要撕破脸皮的。”

  周道纯连连称道:“好,好!只要国共合作不会长久,那我们就不必投鼠忌器了。”周道纯愿意干,金家弟兄及其亲信自然更愿意干。于是,沆瀣一气的他们,商量出多条毒计。他们想多管齐下地要了张孟浪的性命,一次性对招兵站招兵工作来个乱棍闷!

  张孟浪为三军招兵最初是秘密行动,可是随着兵源的急剧扩大,小小的墩后村掩藏不住来来往往的人群。无疑,招兵站已经暴露,敌人下手也是迟早的事。

  招兵站从它成立的那一天起,就注定险象环生,实际也是如此。

  金仙桥决定,先教训教训张孟浪。他派特务李天磷带着保卫团的人埋伏在道路两旁的庄稼地里,半路上突然窜出来拦住了张孟浪,把他五花大绑到金仙桥家的后院偏房。这里是他专门审人、训人的地方。他们把张孟浪推到在地,不容分说劈头盖脸就打。张孟浪赤手空拳,手脚被绑,无力招架,直打的他皮开肉绽,眼镜也被破碎。

  金仙桥坐在太师椅上哈哈大笑,问张孟浪:“还敢不敢干共产党?还敢不敢给贫雇农撑腰?还敢不敢招兵?”

  金仙桥的儿子金立英补充了一句:“勒令你立即停止招兵!决不允许你再办报纸。”

  张孟浪可不是软蛋,他爬起来斩钉截铁地说:“姓金的,你太卑鄙无耻了!大敌当前,竟动用爪牙,动用武器对着自己村里抓人、打人,你这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朝着日本人打啊!”

  金立英一听张孟浪还嘴硬,抄起棍子朝着张孟浪又是一顿毒打。张孟浪吼了起来:“打死人了!私设公堂打死人了。”吼声阵阵,传遍半个村庄,也喊得金仙桥心里发慌。他转着眼珠子狡诈地说到:“今天算是给你个教训,不信你骨头有多硬。放人!”

  遭此一劫,张孟浪整整半个月起不来床。皮肉之苦并改变不了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的意志。张孟浪一如既往,卧在炕上继续领导四区和村里的革命工作。

  村敌一看张孟浪并没有被制服,还在继续招兵。接着,又施出一计。

  1天夜里,金子江他们正带领荣成县的一伙新兵,向林村转移。不曾想,走到沙柳村西北面时,突然从路边钻出一伙人截住了新兵队伍,不容分说,把三十几个新兵捆绑着带走了。新兵们和金子江等同志极力反抗,抡起扁担、棍棒就和他们拼,怎奈这伙人用手电筒专照新兵们的眼睛,顿时让人失去了视觉。他们人很多,手里还有枪,一枪下去打在金子江同志腿上,队伍被冲散了,敌人人多趁机捆绑了一些新兵。

  最后,张述福背着受伤的金子江回到村里,连夜向张孟浪汇报了情况。张孟浪沉思片刻,说:“估计还是村敌干的,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张述福说:“对,就是金仙桥他们干的。他们打着手电照我们的眼睛,我们看不见,也没有武器,输给了他们。不过,手电一闪的空当,我看清楚了一个人,就是金仙桥家的家丁,可能还有县保卫团的人。”

  事情相当严重,如果不尽早解救出被敌人掳去的新兵,他们就会被送进国民党的杂牌部队里,去充当祸害百姓的炮灰。不能输给敌人,必须得赢!

  张孟浪重伤未愈,倔强地从炕上爬起来。他先派联络员紧急与县委联系,县委书记宋子久闻听此事后,立刻派县委军事部长兼保卫局长于孔嘉,亲自前来和张孟浪一起应对此事。

  于、张二人带着自卫团大队人马,手持土枪、土雷、大刀及锄镰锨镢,冒着生命危险,闯入虎穴。他们面见金仙桥要求放人。金仙桥拒不承认,支支吾吾地倒打一耙。他说:“张孟浪你真能惹祸,凭什么认定是我截了人?你这不是诬陷吗!”

  张孟浪直截了当地说:“人证物证俱全。受伤的村民金子江、张述福亲眼看见是你手下的人开的枪,枪伤就摆在那儿,你赖也赖不掉。”

  于孔嘉义正辞严的讲:“金仙桥,你是什么人,我们很清楚,你所做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们今天来是代表文登共产党组织的名义,来向你们要人的。你随便扣人违反法律,希望你尽快放人。”

  金仙桥哪乖乖放人,就再三推辞,死不认账。他手下的特务们,也幺五喝喝六地耍示起威来了。

  张孟浪说:“你不用耀武扬威,也不要三番两次来打击我们,你们有枪,我们也有。”说着拍了拍腰间的“手枪”。

  “你们有兵,我们也有,不信,你们可以看看外面的架势。你要是识时务,就赶紧放人,咱们两清。如果不放,这事坚决不能拉到,明天我们在《威海潮报》登头版头条上,揭露你金仙桥破坏国共合作统一战线,揭露你侵犯人权,私扣抗日战士。”

  于孔嘉也亮了亮家底,拔出了插在腰间的手枪,枪口朝上晃了两晃,不耐烦地说:“何去何从,尽快决断。”

  金仙桥没有想到共产党如今这么强硬,不仅敢于公开了身份,还敢亮出了武器。事情要是真的闹大了,真的登了报纸,恐怕惹麻烦,主要是怕惹民愤。而他后续的小老婆正在坐月子,在自己家门口大动干戈,对老婆、孩子都不利。顿时,也没了底气。

  思量和权衡半天,金仙桥深知这档子事不好办了,不得不面对现实。便答应说,先了解一下情况,问问部下有没有这回事。边说,边想挪步走开。张孟浪和于孔嘉赶紧拦住,不让他借故离开。

  见此,金仙桥气急败坏的说:“张孟浪,算你英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边说,边打着手势:“放人!放人!都带走,省的我还得管饭。”

  张孟浪、于孔嘉带着三十几个荣成新兵,愉快地回到张志池家中。路上,张孟浪拔出插在腰间的笤帚疙瘩,对于孔嘉说:“老于啊,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只手枪,防身自卫,也向敌人抖抖威风啊!”

  于孔嘉颇有同感地说:“是啊,咱们共产党白手起家,实在不容易。慢慢来吧。听说已经成立兵工厂了,不过,估计生产的武器得优先供应前线,我们地方干部还是要靠自己解决。”

  张孟浪说:“是的,前线没有武器不行,我们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看着漫天的乌云,张孟浪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回合虽然又取得胜利了。但是,敌人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严酷的斗争,还会继续加剧的。

  的确,一一次次地较量,在不期而至着。

  一天晚上,忙完工作很晚才回家的张孟浪走到门口,刚伸出手去抓门环时,“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紧贴着张孟浪的头上擦过。张孟浪立刻觉得头皮火燎疼痛。但他早有思想准备,马上意识到这又是敌人的暗杀行动,便迅速地趴在地上,顺势翻滚到院墙根下躲过了一劫。敌人朝着地上又连开几枪,以为张孟浪必死无疑,便收起枪扬长而去了。

  他们没想到,第二天,张孟浪依然与往常一样地忙碌着,只是头上缠了几圈白布,这让反动派们大失所望。于是,一场新的谋杀再次地酝酿着。 

  五  

  张孟浪肩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了。他除了招兵工作,还要负责文登县委的组织工作,负责四区委的各项的工作,还要负责配合胶东区委党报《大众报》的分销散发,配合于达和金立巽办的《大众日报》工作,他和夏吉增一起办的小报《抗敌救亡快报》,也要按期出版、发放,他还要负责胶东特委交通站文登总站工作。这期间,威海的形势变得越来越恶劣起来了。敌强我弱的局面,使得我党政机关在威海站不住脚。张孟浪便主动请缨,将文、荣、威多个革命机构迁到墩后村。威海党组织负责人章月明、张心语、王少木等同志,文登县委领导潘复生、于瓯江、于孔嘉等同志都经常住在墩后村。中共文登县委宣传部长于逢澄同志,也是常年驻墩后村开展工作。

  各种的工作任务,哪一项都不能让张孟浪有半点懈怠。他像一

  根上满了弦的发条,在胶东的红色“小苏区”墩后村,一刻也不停歇地运转着。

  墩后村小学堂里,不但有稚气天真的小学生在上课,更有四面

  八方的革命同志,大家都是来联系、汇报、商谈工作的。张孟浪的家里,每天都有很多客人里出外进。张孟浪的妻子儿女们忙忙碌碌地招待这些客人,已经习以为常了。张志池同志的家里,更是满屋子、满院子的小青年,在等待奔赴前线。张志池的妻子儿女们,也是每天起早带晚招待客人,他们对这些脚不沾地地忙碌,也已经司空见惯了。

      墩后村,一个了不起的村庄。在国难当头、国土沦陷之际,墩后

  村的村民,出奇得伟大。

  然而,红与黑依旧并存着。一边红色对面的角落里,正蠕动着几影污秽的幽灵。周道纯家正屋的八仙桌上,小丫环刚上了两个盖碗茶。茶杯里浓郁的茉莉香气,从杯盖边沿的缝隙处,迫不及待地钻着了出来,将大半个屋的空气都弥成了花茶的惑人香气。

  “喝吧!你最喜欢的新花茶,我特意让她们泡的。”周道纯抬手向坐在八仙桌对面的金仙桥示意。

  金仙桥没有说话,只是掀起茶杯盖子看了看,又将杯盖盖回了原处。“奶奶的,这张孟浪不但命大,招兵站还让他搞得越来越血乎了。看看这一天天的,那人就跟赶集似的。就这么个招法,不用几天,土共岂不真成了党国大患了?必须赶紧抓机会儿好好治治这小子,解解你我的心头之恨!”

  说完,他这才拿起八仙桌上的一只茶杯,掀开杯盖后,将杯里的花茶向杯边刮了刮,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吞下,又“呸!”的一声,把嘴里茶渣狠狠地吐掉,放回茶杯继续说:“咱这次还不来暗的,就大明大扬地杀杀他的锐气,看看他再有什么能耐还他妈的招兵?”金仙桥恶狠狠地说着。

  周道纯嘴里含着他那长长的紫红玛瑙烟袋嘴,嘴角现出一丝冷笑说:“对,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好啊,仙桥,你这主意高明。这次啊,就是整不死他,也揭他一张皮!”

  几天后,张孟浪接到了一份来自国民党高村区政府的通知。通知让他去参加区里举办的村长治安会议,会场就设在墩后村的村公所里。

  张述念看了看通知书,担心地对张孟浪说:“我看他们没安好心。这会你还是不去开为好。”

  张孟浪说:“是啊,很肯定有阴谋。可能躲得了吗?论武器装备,咱比不过他们,咱们共产党是白手起家,之前一点家底没有,可是人家有国民政府撑腰,钱财武器具备,这些年金家不断的招兵买马,不可一世啊。”

  “那怎么办?你还真要去吗?要不出去躲躲?”

  “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我如果躲出去了,他们照样拿其他党员开刀,还不如我来跟他们会会。没事,又不是没回过。”说完,张孟浪握了握张述念的手,又说:“述年叔,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坉。我如果有个闪失,您就继续领导大伙干。与上级的一些联络情况您基本都清楚,拜托您了。”

  张述念含泪望了他片刻,说:“去也得多带些人去,防备万一。”

  张孟浪摇摇头说:“用不着那么多人,我们的人手本来就不足,都有自己的一摊子事。去的人多了恐怕损失更大,让金立会和我一起就可以了。

  墩后周边十里八乡的村长,并没有来齐来。来的基本上都是些甘心情愿跟着林治文、金仙桥等人当汉奸走狗的见利忘义之人。那些借故不来的,则是一些有头脑,不愿当亡国奴,不愿意和汉奸走狗们同流合污的正直之人。

  金仙桥看了看前来参加会议的十几个奴性十足的村长,满脸堆笑, 示意丫鬟端来几盘海参小米粥,外加几盘点心。闻着香喷喷的海参粥,金仙桥开口说话了,他说:“各位仁兄,今日请各位亲临寒舍,有要事相商,希望各位兄弟鼎力支持。春寒尚存,大家先小饮一盅热粥,暖暖身子,提提精气神。另外,我还备有江南捎来的上等龙井,待各位粥后品尝。”

  屋内喝粥、饮茶正兴之时,外面来了张孟浪和金立会二人。待二人刚进院内,金家的大门立即关闭,十几个家丁前前后后跟随,整个气氛一下子冷却了下来。张孟浪、金立会望着会场的情形,二人心中早已明白了八九。

  也真是难为金仙桥与周道纯他们了,用尽股肱之力地召开的这样一场会议,其实就专为了针对张孟浪一个人。

  会议开始了,一番吹捧与恭维之后,国民党高村区委书记林治文被请上了讲台,他看了看台下,清了清嗓子,冠冕堂皇地侃侃而谈起来:“……各位,今天邀各位村董来此,主要的是为了通告大家,近几年来,我们的胶东地区出现一股危害党国利益,干扰本地区社会治安秩序的赤匪组织。他们在我们地区大肆招兵买马,有损党国条律和利益。我受上峰命令,为了我们党国的安危,为了我们高村一方百姓的社会治安。现宣布,将对本村以张孟浪为首的非法招兵站,立即予以取缔,不允许再借什么抗日的幌子滥招兵。各个村的村长以后要严管自己村子,不允许小青年到墩后参军。另外,号召大家擦亮眼睛,不要被张孟浪等乱党分子所蒙骗。自此以后,如发现敢于违抗者,定以乱匪之罪论处。”说着,又强调了一句:“听到没有?”

  各村村长“是。”、“是。”地连连点头。

  林治文又看了看张孟浪,加重语气问:“张孟浪,你表个态,今后怎么办?”

  张孟浪毫不示弱,他义正辞严的说:“请问,今天你们召开的是村长会议,我不是村长,为什么要我来参加会议?关于乱匪这顶帽子我不戴,我不承认共产党是乱匪。也请你区长大人到大街上随便问问老百姓,谁是乱匪?共产党是,还是国民党是?是共产党在乱祸害老百姓,还是国民党在祸害?你们出去听听,老百姓们都在唱,‘国民党,油饼队,进了村,先抓鸡,后抓鸭,油饼一大把。共产党,为百姓,打鬼子,分田地,不抢也不抓。’民心大于天,这就是民心、民意,不是你等能够随口雌黄的了的。关于招兵一事,不是我张孟浪强迫老百姓来参军,是老百姓自己找上门来的,难道不是吗?国民党军队发军饷,共产党的队伍一分没有,可是为什么老百姓豁上不拿军饷,也自报奋勇参加共产党的队伍?各位都是社会名流,难道不应该好好思考思考吗?你们要我停止招兵,那得问问平民百姓愿不愿意。”

  有村长为了表示忠心,带头叫嚷着:“这还了的!这不是共党宣传惑众吗!”

  “赤匪、赤匪!”

  一群被金仙桥长期供养的特务、打手早就听的不耐烦了,李天磷等人像群迫不及待的恶狗一样,一齐扑向张孟浪和金立会,大庭广众之下,不容分说就将张孟浪、金立会二人扣押。

  周道纯宣布散会。待众村长们都走了以后,金仙桥命令打手们继续整治张孟浪和金立会。他们把二人捆绑在长凳上,先向张孟浪嘴里灌辣椒水,张孟浪闭嘴抗拒。他们就用长杠子,横压在张孟浪的肚子上。然后,两边一边一个人使劲向下压,迫使他不得不张嘴,打手们趁机向他嘴里灌。灌完了辣椒水,感觉仍然不解气,就再灌屎尿水。张孟浪边反抗边骂,始终不屈服。

  就这样,张孟浪和金立会被金仙桥和周道纯的一群打手,整整折磨了大半宿。天亮前又将二人押送到了文登县国民党政府县衙。他们想借县府之手,将张孟浪整死在县府大牢之中。

  张孟浪与金立会进了县衙之后,县长大人二话不说,就先给他们每人仗了二百大板。打得二人皮开肉绽。但张孟浪依然无惧无畏,继续跟国民党县长唇枪舌战。

  县长问:“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的为共产党卖命?35年共产党搞暴动,领头的张连珠被政府逮住了,临刑前,就在西门外的小树林里,他竟然面不改色腿不软,对着老百姓演讲了一个多小时才被枪毙了。你张孟浪也是如此,死到临头了,还是这么口齿牙硬。你就不怕我毙了你?”

  张孟浪说:“县大老爷,你问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为共产党卖命,很简单,你问问普通老百姓愿意依靠谁?共产党无权无钱,可是有老百姓,老百姓拥护,这就足够了。国民政府如果得人心,哪里会有共产党的地位?全国各地的大学生罢课闹学潮,各地的工人闹大罢工,不都是对国民政府不满意吗?将来肯定是共产党的天下,因为共产党比国民党更得人心。县太爷你如果不信,咱们可以走着瞧!”

  县长听到此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张孟浪所言,他也不得不承认。将来究竟谁得天下还真不好说。文登前任县长李毓英,就因抓了在高村岭上村的一队天福山起义人马,待天福山起义后,惧怕共产党报仇,这才挂印潜逃了。前车之鉴,那他也得为自己的今后留一条活路了!

  想到这里,县长故作镇静的对张孟浪说:“本人履行公务,你等要想出去,必须取保缴纳保金,方可释放。”张孟浪知道这是县长在退步,但是,放人之前没有忘记再捞点钱财。

  张孟浪说:“我们都是穷苦百姓,身无分文。要保金没有,要命有一条。你县太爷看着办吧。”

  为使自己将来不被共产党报复,县长将张孟浪、金立会二人关了几天后,便悄无声息地释放了。

  张孟浪回到墩后村之后,继续领导党员、群众开展工作。尽管招兵工作一波三折,困难不断,但是四里八乡的老百姓并不知情。前来报名参军的人,仍然很多。

  

  六 

  敌人并不舍气。

  为了防止敌人对那些远道慕名来参军的外地人进行阻挠,张孟浪加强了各项防范措施。

  一:安排自卫团、儿童团,在通往墩后村的各条道路站岗放哨。

  二:招兵站周围及张志池、张孟浪家周围都增加岗哨。

  三:张孟浪通过高村一名巧手铁匠,秘密制造了一只土式手枪,带在身上防身。

  四:张孟浪又秘密安插了党员周明华、周小奎到金仙桥家当家丁,目的就是及时得到金家内部信息,并且及时地传递出来,方便我方及时应对,以减少损失。

  五:送兵路上,所有新兵都要手具武器,途中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就能马上投入战斗。没有枪支弹药,就一人一个手雷,一人一根长棍。

  六:自卫团加强军事训练,利用一早一晚时间出操训练,没有真枪真炮,就用猎枪、土雷、棍棒练习,刺杀、爆破、棍棒抡击,练习空手道,擒拿格斗。

  七:张孟浪还重点强调:今后送兵时,一定要绕道走,出来村口向相反的方向走约十里地以后,再根据情况向林村方向走,而且每次要分多路出发,以迷惑敌人的盯哨,为的是确保安全。如此以来,送兵的同志及新兵就要格外多跑路。为了安全,别无选择。

  岁月对于日寇铁蹄下,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中国民众来说,一时一刻都是难耐的漫长。对处在日寇荼毒与白色恐怖双重笼罩下的墩后招兵站,更是在险象环生中,如履薄冰地度过了1938年。

  1939年的春节,人们仍在惊恐和不安中度过,谁都没能提起精神过一个安稳年。不过,人们都也想明白了。与其在家里坐等小鬼子上门来索命,不如拿起刀枪到战场上杀他个痛痛快快!正是人们的这种觉醒意识,使得仅一个春节的时间,又有不少热血青年想参军。

  往常,他们一般在晚上九、十点钟夜深人静的时候,借住夜色出门赶路。因为自墩后村去林村直线距离就是70里,还要在天亮前必须妥妥地将人送到。所以,时间不能等得太晚。

  可今天不一样,人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一点不假。一轮皎洁的圆月下,大地上的山野、村舍、树木和道路的轮廓,全都清晰可辨。这些,无疑是为给走夜路的人们提供很好的条件。可问题是,在鬼子和国民党反动势力的双重监视下行动的,这明晃晃的月光,便是不小的麻烦。特别是一下子拉出这么多人出去,无论是碰上金仙桥他们耳目,还是遇到了日本鬼子的话,都是可能前功尽弃了。这次,和送的人数很多,张孟浪决定亲自压阵护送。

  他首先采取化整为零的方法,分头出村。然后,绕到西圈村后集合。人走出村子不远,忽然听到村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狗吠声。

  “不好,有情况!”张孟浪果断地说:“你们先走,从南圈村北面绕到登登口村西等着,如果半小时不见我回来,你们就赶快走,从登登口去林村。路上小心,快走!”

  看着金子江、张述福、金子坤他们领着新兵们向西跑了。张孟浪赶紧跑回村里查看情况。

  一到村庄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蹿动,原来是敌人得到信息,知道于孔嘉、于逢澄近期正在墩后村工作。派铁血团骨干张述然带领村保安队,今晚进村要把张孟浪、于孔嘉、于逢澄一并抓了,暗杀掉了事。

  张孟浪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敌人来者不善。跑步迅速就近通知了张志池,张志池已经得到岗哨报告,知道敌人进村报复。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敌人就到了张孟浪和张志池家附近。在张志池家周围值夜班做保卫工作的金汉卿、金立会、金玉九等老党员,带领几个自卫团员抄起武器,奋起反抗。

  他们一齐大喊:“汉奸特务,不怕死就来吧!”说着,用锄头哐哐的敲击石头、墙壁。张志池的小儿子还找来自家的铁盆,用菜刀敲的铮铮响,制造声势,有枪的就端起土枪,朝着敌群开了几枪。敌人没有想到深更半夜村里还有这么多人没睡,而且还开枪射击,知道共产党已经有了防备,不可小视。

  张孟浪居趁机高临下地大声喊道:“各就各位,冲啊!”敌人一听,吓得拖着伤员四散逃跑。敌人暗杀共产党干部的阴谋又一次落空。

  这样紧张危险的情况不久后,又发生了一次。因为防范严密,抵抗顽强,敌人仍然没有得手。

  眼下,招兵站的工作在敌人的严重干扰下,艰难的前行。

  过了二月二,大地开始复苏,春暖花开季节眼看就要到了。天气温和了许多。送兵的干部和新兵战士都感到舒服多了,因为一路走来,不用挨冻了,不用在雪窝里一步步艰难行走,不用因为脚下的冰雪打滑而经常摔跤了。可以甩开大步向前走了。但是春去夏至,随着而来的夏季,给送兵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麻烦不单单是来自敌人捣乱,还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每到夏季,母猪河十年九淹,宽阔的母猪河飞水翻滚。由于反动政府不体恤民情,不肯出钱修桥。所以,偌大的母猪河,河面没有桥梁。一旦河水泛滥,两岸的人民,只能靠天行事。冬天靠河上结冰当桥,春秋两季,雨水尚少,就赤脚涉水过河,可是最难的是夏季,夏季雨水很大,河水汪洋一片,水深到没过头顶,没法过河。

  母猪河是文登的母亲河,起源于昆嵛山脉,自北向南,像一款玉带弯弯转转延绵百里,把两岸分割成咫尺如同千里,亲友们隔岸相望,近在咫尺却不得相往,打着招呼却只能望水兴叹。这一带人们出行,除了从水里过河,别无选择,没有其它途径可以通过。如果强行过河,非常危险,每年都有河水淹死人的情况发生。为了确保新兵安全,遇到这种情况,新兵们也只能等,等待河水退去。

  为此,张孟浪在夏季来临之前,到母猪河东岸的虎口瑶村,和该村的地下党负责人秘密布置了任务,一旦遇到河水上涨,就由虎口瑶村的党员们悄悄安排新兵们暂时住在该村,等河水退去以后,再由该村负责送到林村。

  目前还是初春,母猪河开始化冻了,这一趟能不能踏冰过河,大家心里都没底。金子江看了看河面,晚上漆黑,看不清河面情况。他和大家商量:怎么办?是等,还是冒险过去?

  “二月以前可以,现在够呛!”金子坤说。

  “天快亮了,不能耽搁,必须马上过去”。张述福说。

  “那就下去试试,踏冰能过更好,如果冰碎了,就干脆淌水过河。反正现在不是夏季,水并不深。”金子江果断地说。

  当人们下河以后,这才发现母猪河的中心 已经出现了一道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个地方也是河中间水最深的地。现在,虽然那里的河水与月亮已经美成了张若虚式的“海上明月升”了,但此时却没有人顾得上去欣赏美景,急忙离开危险地带,向冰厚的地方移动。

  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冰碎了,一个大个子新兵落到了水里。金子江立即赶了过来,连声说:“兄弟,别怕,马上救你。” 他伸出长长的棍子,想把新兵拖出水面。哪知新兵“呵呵!”一笑,不肯出来。他笑呵呵的说:“我个子高,淹不死我,我索性洗个凉水澡,就在水里过吧。”接着又掉进去好几个小伙子,他们也都乐呵呵的破冰涉水过河。

  大家对小伙子们不怕吃苦的乐观精神所感染,一个个精神抖擞,或踏冰,或淌冰水,很快就过得河来。大个子新兵上岸后,冻得直打喷嚏,可是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大家都争着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他们身上,继续赶路。

  路上,金子江表扬了这几个小伙子。小伙子们不以为然。他们说:“大叔,咱们都是庄户人,什么苦没吃过?这点苦不算什么。将来上了战场不光是吃苦的问题,是拿命拼命的。我们既然报名参军,就不怕苦,不怕死。这也都是日本鬼子逼出来的,大叔!张同志也是这么给我们上政治课,我们什么道理都懂了,我们相信自己的选择。”

  金子江他们没有料到这些参军的年轻人,思想境界这么高,他兴奋极了!因为,国家有救了!

  送兵的人中,张述福年纪最轻,途中喜欢哼个小曲。他边走,边对金子江说:“子江爷,我要是会写歌该多好,我就把咱们送兵的事情写成歌,路上好唱,又乐呵,又不寂寞。”

  金子江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述福的肩膀,说:“大侄子,我支持你,你就写吧,写好以后,我也学着唱。”

  “不过,眼下你的任务是巡查,你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什么失错,我拿你小子试问。”

  张述福吐了吐舌头,赶紧向四周张望,边走边视察情况。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河面的冰完全化的无影无踪。赤脚过河的日子开始了。冰虽然融化了,可是河水依然冰冷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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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8年——1939年墩后招兵站向林村送兵路线)

  这天夜里,大队人马到达母猪河东岸,看着宽阔的母猪河水,别无选择。金子江、金子坤、张述福带头脱掉鞋子、裤子,绑在腰间。新兵们也都学着照做。

  今晚虽然没有风和雪,没有雨,在春天来说,这应该说是一个很暖和的夜晚。可毕竟是春天,乍暖还寒,对于已经渡过多次河的金子江他们是知道的,只要脱下衣服就要趁身体尚存热量的时候,尽快过河。否则,等身体全部冻透再下河,很容易全身失去知觉麻木在河里,这也是他们的过河经验了。

  “快,排成两队,相互搀扶着跟我们下!”金子江、张述福首先下了河。后面的人,排起两队也摇摇晃晃地跟着下了河。脚一踩上河水,大家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气像两道把锐利的刀锋一样,由脚底迅速朝上刺向腿骨、刺向心脏,直到头顶。开始时,新兵们们还知道脚下冰凉刺痛,后来,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他们机械的跟着前面的人走。

  每次过河都是金子坤在前,金子江断后,张述福站在河中间指挥、协助。他不时的提醒大家:“这是最深的地方,马上就到浅的地方了。弟兄们都咬咬牙啊,快跟上去,我们一会儿就上岸了。”走在队伍最后的金子坤,也大声地给新兵们鼓着劲。

  “大叔,你们送人要经常这样过河吗?”有个新兵问。

  “是的,那有什么法子哪?母猪河就是拦路虎啊,好在它比敌人好对付。能吃苦就行。习惯了。”

  大家终于上岸了!上岸时,大家只能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了。虽然是夜里,但月光下,却清晰地看到他们一个个被冻僵得痛苦表情。待大伙穿好衣服一数,一个新兵都不少。

  今天,墩后招兵站送新兵的任务,又一次胜利完成了! 

  

  七 

  时间到了1939年下半年,胶东东海一带革命处于低潮,日伪势力猖獗,形势越来越恶劣,国民党反动派对共产党的打击报复,也越来越加剧。

  8月1日,地方反动派终于撕破伪装,露出来狰狞面孔。这天一大早,反动军阀秦毓堂指示部下,突然闯进我党住葛家办事处,开枪射杀了我办事处干部8人,制造了震惊胶东的“葛家惨案”。

  此事如同导火索,迅速蔓延,各地的反动派也纷纷效仿。墩后村的反动派及地方上的反动军阀,感觉他们出气时机终于到来了。便狂叫着,疯狂反扑过来。他们要借此风向,彻底拔掉墩后村里,共产党的这颗硬钉子。

  国民党杂牌军组织成立了“抗八联军”,坚决反共。郑、王、丛、匡四部,也联合悬赏缉拿张孟浪及其家眷。反动军阀王兴仁派自己的姨太太毕玉敏住进墩后小学,名曰:音乐教师,实际是安排了眼线,日夜监视墩后招兵站的情况。敌人反攻倒算之举,到了无以复加的疯狂地步。金仙桥、杨得峰及周道纯等合谋,派“铁血团”特务、打手日夜监视盯梢,追捕张孟浪和于逢澄、于孔嘉等人。

  这天下午,金仙桥、金子峰、周道纯等人,一同来到金仙桥家议事的地方。喝过茶水,金仙桥迫不及待的说:“共产党的天下快完了,葛家办事处全军覆没,下一步就看咱墩后村了!”

  忽然,周道纯睁开朦胧半开的一双眼,闪出狰狞得凶光说:“我看这次咱就来他个一不做,二不休!”

  “怎么个一不做,二不休?”金仙桥近步上前问。

  “他张孟浪不是有一口伶牙俐齿吗?不是连县长大人都说不过他吗?那咱这次就堵上他的嘴,一个字都不许他说。直接埋了,干干净净!”周道纯咬牙凿齿地说。

  金仙桥听了,一拍大腿说:“好!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有此意,就这么定了!”

  当天夜里,金仙桥就指示家丁到东大河的河沿上,先挖上几个深坑备着。然后,派“铁血团”特务数人,手持长枪、铁链到张家捉拿张孟浪。多亏张孟浪事前安排在敌人内部的党员周明华、周小奎两位同志,将此消息飞快地设法传到了到张述福家里。

  张述福得信后,急忙跑到他父亲张志池家中。因为,他知道天还没亮时,张孟浪就在张志池家中交代工作。张述福来通知张孟浪与张志池俩人都要赶快出去躲,可他们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远远听见敌人带着手铐脚镣,稀里哗啦地从南边过来了。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张志池掀开正屋东墙根上停放的一口紫红棺材,让张孟浪钻了进去。然后张志池老伴迅速盖好桌布,上面摆上饭菜。

  这是张志池老人为自己准备的棺材,已经停放在屋子里很多年了。平时家人用它当饭桌,铺上块布,上面摆上饭菜,一家人围着它吃饭,并没感觉不爽。

  敌人进屋以后,翻箱倒柜,正屋、厢房、厕所一一查看,没有发现张孟浪。没来得及躲藏的张志池,躺在炕上“哎呦额!哎呦额!”地呻吟着,张志池的老伴连忙解释:“老东西病了,光打摆子,好几天没吃饭了,请先生看了,说是伤寒。”

  敌人原本想要把张志池一起抓的,如今他病了,是传染病,没人敢动手了。看了看棺材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就呼呼啦啦撤走了。

  而到张孟浪家的一群人,不容分说,就对着各个房间开枪,张孟浪的妻子儿女赶紧趴在地上紧靠炕根,子弹没有打中她们,侥幸活命。

  从张孟浪家打够了以后,他们又转移到张孟浪的父母家里,对着窗户又是一顿猛射,子弹砰砰地掠过炕沿,打在北墙上,反弹到炕上。父母和两个妹妹顶着一床被子,趴到炕前,也躲过来子弹。但是,大妹妹因为正生疹子,发着高烧,这一受惊吓,直接抽风昏迷了。待敌人走后,好几天才苏醒过来。命是回来了,但是,可怜的大妹妹从此痴傻,耳聋失聪。

  张孟浪和张志池都躲过了一劫。于孔嘉和于逢澄等干部也都逃了出去。敌人挖的几个大坑,一个也没有用上。可是,我方办《抗敌救亡快报》用的油印机、收音机、自卫团团印及团旗均被敌人抢走。

  从此,我党组织驻在该村的各级机关被迫转移,墩后招兵站被迫停止了工作。还乡团回来了,其报复行为闻所未闻,不寒而栗。汉奸特务的反攻倒算,致使东海区阴霾压抑。

  自从三军西上以后,东海区域没有了武装力量,党员干部几乎是手无寸铁。自卫团所谓的一些武器,也都是些打猎用的土枪、土雷、大刀、棍棒,解决不了敌人的武装反扑。

  原来轰轰烈烈开展的各项革命工作停止了,很多工作被逼重新回到地下。墩后招兵站无法工作,也被迫停止了。

  一天夜里墩后村党支部成员,接到张孟浪的通讯员金汉卿的秘密通知,晚上到沙柳村的一户人家里开会。这家人的当家人是张孟浪前几年发展的党员,对党忠贞不二。为了躲开村敌的眼线,今天晚上在这儿开会。会上,张孟浪讲明了当前形势,告诉党员们,我们回到了白色恐怖时期,一切工作都要转于地下。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他说:“招兵站的工作是没办法继续了,因为这项工作牵扯的面很大,牵扯的人很多,风险太大,无论如何无法进行了。上级通知我们,暂停招兵工作。我们执行上级指示,大家有什么意见?”

  几个老党员对停止招兵站的工作都很惋惜。他们说,如果有来要求参军的人,我们可以偷偷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去蓬黄掖,找五支队。告诉他们,三军从去年8月就改编为“八路五支”了。

  张孟浪听后很是高兴,高兴的是党员们并没有气馁,而是在想方设法开展工作。他转身对着张述念说:“叔,您说怎么办?干还是不干?”

  张述念坚定的说:“干!无论如何得坚持干。不干,咱们入党干什么?”

  张孟浪双手握着述年的手,久久不肯放开。“叔,您这句话,胜过千军万马,也好比定心丸。好,我们这就干!”

  十几双大手同时握在了一起。

  此后,张孟浪被逼长期匿藏于南汤村岳父家中。但,无论形势多么严峻,他仍坚持斗争。他日伏夜出,每晚步行往返70余里,回村中秘密领导、开展党的工作,天亮之前再返回南汤村。有段时间,他躲藏在汤村店子的破庙里,经常与县委领导宋子九、潘复生、刘力生、孙超等县委领导在庙里秘密接触,开展革命工作。晚上,就倚在破庙的房梁上过夜。

  他的家属同样受到敌人的通缉抓捕。也就从这时起,张孟浪及妻子田由兰为了躲避金仙桥、周道纯一伙反动势力的痛剿穷迫,开始了东躲西藏的颠沛流离生活,拖儿带女,长期躲到南汤村的娘家避难。家中的一切日用物件、被褥、衣服、农具等都被反动派一扫而光,就连埋在地窖里的大白菜、萝卜也没能幸免。

  一直挨到冬去春来,1940年2月18日,日本鬼子进了文登城,东海地委发动东海二次武装起义,号召党员起枪组建地方武装,张孟浪他们才重震雄风,组建县大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二次武装起义,从敌人手中重新夺回东海红色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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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墩后招兵站输送兵源的去向图)

  墩后招兵站自1938年正月建立至1939年8月,一年半的时间为三军及后来的五支队,输送了万名左右的爱国青年投身到了奋勇杀敌的烽火战场。张孟浪及张志池、金子江、张述福、张述念、金汉卿、金子坤、金志义、金玉九、金立会、金子起、周明华等多名墩后村的地下共产党员们,默默地为胶东,为我军抗战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作为后人,我们且当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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