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近三十岁的光明,眼瞅着村里的同龄人,都陆陆续续地成了亲。而他,却只有干瞪眼的份。
怪谁,谁让你生在一个人人鄙视的地主成分的家庭里呢?何况,虽叫着光明,还长着一只不大管用的萝卜花的眼睛。
也罢。光明心说,姑娘们,我没能耐让你们多瞧我几眼。可你们也没本事管得了我在心里偷偷地喜欢你们吧!
其实,光明的心里头老早就喜欢上了前院的冬儿姑娘。冬儿是个胆子很小,从不多言多语的女孩。长相却十分得出众,是村里数得着的俊闺女。这自然也就成了村上,特别是民兵连里的一些小伙子们所追慕的对象了。冬儿对此却无动于衷,甚至是视而不见。害得小伙子们,成天是丢魂落魄的。
光明有自知之明,从不敢奢望能得到冬儿的倾心。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每天都能有机会远远地瞟上冬儿几眼,也就心满意足了。光明能为心爱的冬儿做的就是,暗暗地帮她干些队长分下来的活。这要是被冬儿或其他人发现了,光明打算就说是自己记错了地方……
一来二往,光明的秘密终究还是被冬儿发现了。可冬儿并没有像其他姑娘那样,对他羞臊辱骂一番,而是选择悄悄地离开了。
被人羞辱惯了的光明,没有得到冬儿的臭骂,便以为是冬儿默许了他的帮助。因此,大受鼓舞。心中的恋意,也迅速地膨胀起来了。回家后,连夜写下了一张字条。内容是:“冬儿,我很早就喜欢你!”落款处写有“光明”的字样。
第二天一整天,那张纸条一直在光明的手里攥着,已变成了个灰纸卷。直等到傍晚收工的时候,才得空放进了冬儿干活的柳条篓子里。
可悲的是,纸条并没有被冬儿先发现,而是让冬儿的一个追慕者给抢去了。此人在收工的路上,当着那么多社员的面,大声地郎读了纸条上的内容。
一个相貌丑陋的地主儿子,竟然给自己写下了这样羞人的纸条。老实腼腆的冬儿,哪能受得了。她只说了一句:“我什么也不知道!”就哭着跑回家了。
“这可是阶级敌人的新动向!”不得了了!于是,有人立刻向村民兵连回报了情况。民兵连的头头也不含糊,迅速作出了反应。没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光明就被五花大绑地拖进了民兵连办公室,接受连夜地突击审讯。
那些暗恋着冬儿的民兵战士,人人醋意填膺,个个气愤异常。他们根红苗正的都没捞的着了,你个地主的丑八怪儿子,还在这想美事。所以,非要光明老实交代,放在冬儿篓子里的纸条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目的?对冬儿究竟干过什么?
这会儿的光明,战战兢兢的,也只有老实交代的份了。他可怜巴巴地说,就是在心里偷偷地喜欢冬儿,对冬儿干的最多事也就是每天偷偷地瞟上几眼。除此之外,再就是偷偷地帮她干活。其他的,真得没再做什么了!
“没干什么?难道这还不够吗?”冬儿的追慕者可就不乐意了。“你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地富反坏分子想引诱女青年耍流氓!”“这是地富们妄想复辟到欺凌贫下中农的旧社会的最好典型!”,“打倒流氓分子袁光明!”发怒的人们,咆哮着,越喊越来气!于是,便挥舞起了“无产阶级的铁拳”,砸向“阶级敌人”!
混乱中,有人高喊着“我让你这只狗眼再看冬儿”说着,“咣”的一下。只听光明“啊”的一声惨叫后,“趴”倒在了地……
从此,光明的两只眼都看不见了,成了人人耻笑的“光明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