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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莲
作者:于冠卿

鸡叫头遍的时候,刚刚进入梦乡的雪莲忽啦一下从被窝里爬起来,搓了搓松肿的眼睛,然后穿好衣服,摸着黑下了炕,为了不惊动父母,她赤着脚,掀开门帘胆战心惊地走到父母的房间门口,侧耳听了听父母都在打着鼾声。雪莲抽身回来,从炕洞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抱在怀里。一只手拾起地上的鞋,但是没有穿,赤着脚摸到屋门口。雪莲一直是屏住呼吸,连粗气都不敢出一口,那颗悬在半空的心越来越紧张,连屋子里的空气都随着紧张,雪莲把着门闩的手不停地抖动,半天没有拉开门。破旧的木门,中间裂着手指粗的大缝子,外面的风大概也怕冷,顺着门缝拼命地往屋子里钻,雪莲不禁打了个寒颤。

屋门终于拉开了,一股巨大的风。不,还有雪,扑进屋门,差点将雪莲刮倒。

雪莲一看外面正下着大雪,心中不禁区一阵高兴;这么大的雪,连狗冻得都不叫了,何况人?因为雪莲就怕路上遇到人。

雪莲将头用破旧的围脖包好,走出屋门,转身将屋门关了,抱着包袱上了大街。前脚走,后面的脚印马上就被风雪掩埋。

雪莲出了村子,鸡才叫二遍,雪莲稍微松了口气。

天还没亮,漫山遍野都是雪,认不清那是田野,那是道路;那是沟,那是傋。可是雪莲并没迷失方向,她一直在顺着一条羊肠小路向两山口走去。这条小路她最熟了,从十岁起几乎每天都要走几趟,那是要到两山口去送粪、种地、打柴、挖药材……后来,她又顺着这条小路到十里开外的大夼村小学校去念书。这条路上,那里高,那里低,那里宽,那里窄;路两边有棵什么树,有块什么石头……雪莲都了如指掌。所以她就是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今天雪暴风狂,走起来很吃力,不过雪莲不敢怠慢,走几步便转头朝后看看,好像是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天快亮时,雪莲爬到了两山口。所谓两山口,南面是虎头山,北面是狗头山,两山之间有个口,因此叫两山口,两山口是雪莲所在的后夼村外出的唯一通道。

雪莲站在山口上,望着身后那隐隐约约的小山村,叹息了一声:爹,还有那个后妈现在大概都起来了,他们发现自己不在了,不知会怎样焦急了,特别是后妈刁氏,一定会发疯地骂。骂吧,反正她也听不见。

不过雪莲是担心爹,爹本来就是妈的“出气筒”,现在发现自己跑了,她还不把爹吃了?她担心,这回爹会活不成了。她知道,不是为了自己,爹早就想死,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后妈的“窝囊气”。

“甘蔗没有两头甜”,现在她也顾不得爹了,为了活命,为了自己的信仰,她只得离家出走了。

雪莲扑通一下跪在雪地里,朝着远处的小山村说:“爹,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呀!我也是没有办法,只得走这条路。如果我不死,将来会回来孝敬你的。我要是死了,就等来世再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雪莲的父亲叫王洪山,祖上三辈行医,到他这辈更不用说,除了种着六亩地,闲时仍以行医卖药为生。26岁那年冬天他去云南购白药,一天走在一条高山峡谷中发现山路两旁长着不少雪莲。雪莲也是一种贵重药材,它的花有滋补、调经等作用,这种植物只有云南、青海、新疆等地的高山严寒地带才有。作为医生王洪山如获至宝。这是不花钱的药,于是他放下衣袋就采集起来。刚采了几棵,便听到身后有小孩的哭声,转身一看,路边的雪莲花丛中放着一个露着白棉花的小棉被。王洪山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原来破棉被里包着一个小女孩,大概有两岁了。

“这是谁的孩子,怎么放在这里?”

正在王洪山疑惑之际,突然发现孩子怀中还有封信,上面写着:过路的好心人,请你把这孩子收下吧,她命苦,生下来不知父亲是谁,母亲也因病去世,姥姥抚养不起她,只好送人了。好心人,救救这可怜的孩子吧!

王洪山望着被中的孩子,脸虽然消瘦,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挺可爱的,便有了收养之念。正好他结婚五年多了,还没有孩子。王洪山便把小女孩带回家中,由于他是在山路边的雪莲丛中捡的,所以起名叫雪莲。

说实话,王洪山的女人刁氏并不喜欢这个女孩,可是自己没有生育,男人又特别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她只能忍气吞声。

雪莲5岁那年,王洪山给雪莲订了娃娃亲,男方是他的一位老朋友的儿子,年龄跟雪莲同岁,家住十里开外的山前泊村,雪莲那时年龄小,当然不知道这些事。

雪莲一年年长大了,可是刁氏对她越来越不好。家里的脏活、累活全叫她干,吃的却是粗饭剩饭;冬天把她赶到东厢里盖着单薄的小被,冻得她一宿宿睡不着;夏天,不给她蚊帐挂,蚊子咬得她半夜起来跑到大街去睡……这还不说,更严重的是刁氏经常打骂雪莲,稍有不满意,揪过来就打。除了脸面,雪莲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好地方。这些事王洪山其实都知道,他也没少跟刁氏吵,可是你越吵,她就越厉害。就同豆腐掉到灰里,吹不得,打不得,王洪山拿她简直没办法。

雪莲对刁氏的虐待忍无可忍便开始反抗。有一次,刁氏打她,她一怒之下将刁氏推倒,正好头碰在锅台角上,把脸额撞破了。王洪山尽管用好药给她治好伤口,但还是留下一个铜钱大的伤疤。刁氏怕人笑话,常年用块狗皮膏药贴着。此后,刁氏不敢打她了,但她对雪莲怀恨在心。一天,她到王洪山的药房偷了一小包砒霜(毒药)把它放在雪莲的饭菜里,想毒死雪莲。雪莲早有防备,她每次吃饭都要偷偷地把饭菜叫家中的大黄狗先尝尝,然后自己才吃。这回大黄狗吃了饭菜不多时就口吐白沫,转眼就伸腿蹬眼了。雪莲便把爹叫来。爹知道是自己的老婆干的,十分恼怒,他决定把刁氏休了,刁氏不想走,就向王洪山认了错,并表示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了,她要对雪莲好。话虽是这么说,但她时不时地就给雪莲眼色看。王洪山担心刁氏对雪莲再下毒手,就决定把雪莲送到县里中学去读书。

到县城读书那年,是民国23年(1935年),那年雪莲已经15岁了。离开了家,她就像逃出了笼子的小鸟,甭说有多高兴了。县城中学学生很多,有好几百人,男的女的都有,老师也很多。受辛亥革命的影响,老师和学生不再留长辫子,念的书也不是 “四书”、“五经”,除了上语文课,算术课,还有音乐和体育课……雪莲是受苦人,现在能念书了,当然会勤奋学习。由于她学习成绩好,品行好,所以老师、学生都喜欢她。特别是一位姓杜的男老师对雪莲特别宠爱。除了上课教她,有时课后还约雪莲到他的办公室给她讲一些课外知识。杜老师不是本县人,他操着一口湖南口音,但对人很和善。在雪莲心里,杜老师就是圣人,他什么都懂,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的故事一说一大套。雪莲最爱听的就是他讲国内外形势,什么共产党、国民党之间的斗争;毛泽东、朱德领导的井岗山游击队,还有日本侵略中国杀害老百姓的事……那时雪莲心中就种下了共产党是好人,国民党是坏人,毛泽东、朱德是英雄,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杀害百姓是最可恨的印象。

雪莲仅仅在县中学念了两年书,好像是大人了,她懂得许多东西,脑子里有了一种愿望那就是永远也不再回那个小山村,永远也不回那个像牢笼一样的家;她要像杜老师那样教书,要干一番大事。

正在雪莲为自己的愿望高兴的时候,厄运降临她头上。一天家中来信叫她回去结婚,她这才想起,小时候父母就给她订下了“娃娃亲”。望着那封信她哭了,她不想结婚,因为那个男人她不认识,她不可能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过一辈子。还有,她想继续读书,她要去实现自己的愿望,于是就给家里写了封信说她不想结婚。

见了雪莲的信,父亲倒没说什么,可是刁氏不允,她说:“这怎么行?这可是老辈定的规矩,怎么能由得她呢?”雪莲爹也觉得退亲不仅男方不允,恐怕惹起族人的反对,于是就亲自去县城找雪莲。雪莲听说爹来了,便躲起来。王洪山没有找到女儿,回到家里叫刁氏又是一顿痛骂。刁氏估计雪莲仍在学校里,便叫娘家人到县中学去,趁雪莲不备把她抓了回来,锁在房间里,逼她成亲。雪莲心里明白,跟刁氏硬碰硬是不行的,于是她假装同意结婚,等刁氏麻痹了,再想法逃跑。于是对刁氏说:“妈,我同意结婚,不过得叫男方给我五十个大洋做为聘礼。”刁氏虽然感到雪莲要的太多,但男方还是答应了。三天后就把五十个大洋送到王家,刁氏留下三十个,只给了雪莲二十个。雪莲表面上不乐意,但还是允了。男方择了好日,冬月初八迎娶,雪莲满口应承。王洪山和刁氏心里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些日子,他们整天忙着准备女儿结婚的事。刁氏暗地里试探了好几次,雪莲没有半点异常迹像,于是就放松了警惕。

其实,雪莲一直在做着逃跑的准备,能在婚前逃跑最好,若是没有机会就等娶亲那天找机会逃,反正她是铁了心,就是死也不嫁人。

昨天是冬月初六,离“好日”就剩下一天,王洪山和刁氏一直忙到深夜,两口子实在太累了,王洪山对刁氏说:“你忙吧,我不行了,得躺会儿!”刁氏仍然不放心,她又盯了雪莲一个时辰,可她的眼皮也不让她再继续盯下去了。过了子时,刁氏连衣服也没脱就倒在炕上,像死猪一样睡过去了。

天大亮了,刁氏忽啦一下爬起来跑到西屋一看,雪莲不在了,她霎地一身冷汗,大声喊道:“老头子,不好了,雪莲跑了!”

王洪山听说雪莲跑了,是又高兴又担心,暗地里说:“跑了好呀!雪莲你跑的越远越好!千万别叫你妈找着!”

刁氏发觉王洪山不着急的样子,气得眼珠子都瞪到头顶上去了,“王洪山,是不是你把你闺女放跑了?”

王洪山最怕老婆这句话,他回道:“老婆,你说话总得有点影吧,昨晚是我先睡了,一气到天亮,我还没醒,是你刚才喊我才睁开眼了,我什么时候放她走了?”

刁氏确实也没有什么把柄,但她不能输在王洪山手里,便气冲冲地说:“你还磨蹭什么?快去找呀!”

王洪山不紧不慢地说:“我总得穿好衣服呀!”

刁氏和王洪山顶风冒雪走到两山口时,雪莲已经到了县城。


雪莲回到学校首先去找杜老师。

同屋的姜老师告诉她:“雪莲同学,杜老师十天前就被县衙门抓走了!”

听说杜老师被抓,就像一根钢针扎进雪莲的头脑,她“啊”的惊叫一声,“杜老师犯了什么罪?”

“说他是共产党。”

“你说什么?杜老师是共产党!我不信!”

姜老师说:“王雪莲同学,我也不信,杜老师和我住在一块快两年了,从来不知道他是共产党。”

王雪莲听杜老师说过共产党是为救受苦受的难老百姓,国民党是反对共产党的。但从没听说杜老师自己是共产党呀!她不管杜老师是不是共产党,但杜老师是好人,她担心地问:“姜老师,杜老师有危险吗?”

“那可说不准,现在县衙抓共产党抓的很凶,听说抓一个毙一个!”

雪莲的脸“刷”地一下变得煞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她怕姜老师看出来转身就走了。

王雪莲马上离开了学校,一是怕刁氏找来,二是想去县衙打听一下杜老师的消息。

走到北大街上,看见街两旁站着许多人。雪莲惊疑,这些人不怕冷站在大街上干啥?

她急忙跑过去,听那些人说今天县衙要处决共产党。王雪莲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会不会有杜老师?”不大一会儿,从大街东头过来十几名凶神恶煞的手中举着长枪“白兵”,在前面开道,后面紧跟着五辆囚车。每个囚车里押着一个“犯人”。

雪莲挤到人群的最前边,囚车走到她面前,前4个人她不认识,最后一辆囚车走来,果然是杜老师。杜老师五花大绑,带着脚燎,后背上插着斩首令牌,上面写着:共产党重犯杜文良,名字上面还打了个“红X”。

囚车走到雪莲跟前时,杜文良发现了雪莲,他疲惫的眼睛瞬时发出了光亮,他好像很激动,只见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有话要对雪莲说,可是雪莲听不见。好像很激动,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激情和希望,半点恐惧和悲哀都没有。

雪莲哭了,她真想跑上前去拦住囚车,将杜老师救出来,可是她没有这个能力。

囚车过去了,杜老师勉强地将头转朝后,目光在寻找着雪莲。雪莲拼命地向囚车奔去,一直跟在囚车后面。

刑场设在西门外的空地上。几个白兵将5名囚犯从笼子拉出来,押到远处的沟渠边上,跪在那里准备行刑。

雪莲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她在等着给杜老师收尸。现在她像是杜老师的亲人,她不想让杜老师的尸体被敌人扔在慌郊野外叫狗吃了。

枪响了,前4名犯罪倒下了。

下一个轮到杜老师,雪莲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她不忍心听到枪响,也不想看到杜老师倒下。

等了好半天枪也没响。雪莲惊恐地睁开眼睛,她惊呆了,两个白兵正在把杜老师从地下拉起来带到车上,重新关到囚笼里。

“不毙杜老师了!”雪莲这话的声音很小,周围的人还是听到了,向她投去差疑的目光如炬。

囚车开回城里了,雪莲这才明白,这次是枪毙那4名犯人,杜老师是来陪刑的。为什么叫他来陪刑?敌人的目的是用这种办法来吓唬杜老师,叫他早些招供,不然这就是他的下场。

杜老师没死,雪莲虚惊了一场,但她还是高兴不起来,她知道这是敌人的诡计,更残酷的手段还在后面。雪莲不知道杜老师是否是共产党,但她知道敌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雪莲没有回学校,县城里又没有亲戚,她只好暂时住在一位要好的女同学家里。

那位女同学名叫曲华,她和她的家人都很善良,对雪莲很好。

曲华告诉雪莲,她父母到学校找过她,学校说自从雪莲被抓回家,学校再没有见她回来,她父母无奈只好回去了。

雪莲心里明白,父母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所以她告诉曲华,千万别让人知道她在这里。

曲华放学后,雪莲就叫她去打听杜老师的消息。杜老师是关在县衙监狱里,监狱那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昼夜巡罗,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进去,里面的消息外面的人不可能知晓。

曲华的父亲听说雪莲想见杜老师,他忽然想起他有个朋友的儿子在县衙监狱当差,还是个小头目。

雪莲喜出望外,便托曲华的父亲去向那人打听一下杜老师的情况。

几天后,曲华的父亲带回话来说杜文良自从被捕后,敌人什么残酷的刑罚都使过了,可他死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

“杜老师身体现在怎样?”雪莲担心地问。

曲华的父亲说:“听说身体还行,敌人那么打他,折磨他,他还挺得住,真是条汉子!”

曲华马上从怀里拿出十个大洋对曲华的父亲说:“大叔,你拿这些钱去找那个在监狱当差的人,疏通一下,让我去见杜老师一面。”

曲华的父亲很为难,但望着雪莲那诚恳悲伤的样子,便答应了:“好,我去试试吧!”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想不到那个在监狱当差的人见了大洋,笑得两只眼睛都眯到一块去了,什么也没说,就一口答应了。

第二天,曲华的父亲就陪着雪莲到监狱去见杜老师。

到了监狱,曲华的父亲跟监狱那个当差的小头目接上头。小头目只给她五分钟的见面时间。时间虽然不多,但雪莲高兴得不得了,只要能见到杜老师,她就满足了。

遍体鳞伤的杜文良独自躺在小屋的铺草上,回想着他被捕的经过:他知道党内出了叛徒。从敌人的拷问中,他猜出这个叛徒就是他的支部书记张三槐,杜文良担心,若真是他,全县的地下党组织就会受到严重破坏,因为张三槐掌握着全县许多党员的名字,可能现在县委还没发觉他叛变了。杜文良心想,怎么能把这个消息赶快送出去呢?正在杜文良心急如焚之时,忽然听到一个鼠辈的声音:“杜文良,过来,有人来看你。”

“看我?不会吧!我在本县没有亲人,谁会来看我呢?”杜文良以为敌人又要耍什么阴谋,所以一直躺着没动。

“老师,是我!”雪莲一下扑到狱门口,望着墙角的杜文良说。

杜文良一看是雪莲,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忽地坐起来,“真是你吗?雪莲同学,我不是在做梦吧!”

“杜老师,不是做梦,我真是雪莲!”雪莲用力把头伸进窄小的门洞里。

杜文良完全忘了身上伤痕的剧烈疼痛,他拖着沉重的脚镣扑向门洞,他举起带着手铐的双手,吃力地伸出窄小的门洞想跟雪莲握手。

师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泪水蒙住了雪莲的眼睛:“老师,你受苦了!”

杜文良伸手给雪莲擦着脸上的泪水,亲切地说:“雪莲,别哭,你是个好学生,你要坚强起来,老师还有事要你帮助!”

“老师,什么事,只管说,雪莲就是死也要帮你完成!”雪莲突然不哭了。

雪莲同学,我知道你是个好同学,我相信你,对你说实话吧,我是共产党员。我的被捕是因为我们党内出现了叛徒,他叫张三槐,你马上到大营小学找一位叫李广原的校长,把我被捕的消息告诉他,叫他立即通知全县党员转移,我这里没笔纸没法写信给他。”

雪莲点了点头,然后担心地说:“老师,那个李校长不认识我,他会相信我的话吗?”

杜文良说:“雪莲,我的手不能动,你把我脖下的布扣子扯下来一个交给他,他就相信了!”

雪莲听了急忙伸手扯下杜文良胸前衣襟上一个布衣扣装进怀里:“老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杜文良还是不放心,“雪莲,这可是关系到我们县58名党员的生命,你一定要把信送到,还有,你要多保重,要勇敢要机智,如果李校长不在,你就到昆嵛山老狼洞去找王强同志。他身材魁梧,戴着眼镜,他是昆嵛山游击队的政委。好了,敌人来了,快走吧。”

雪莲握着杜文良的手始终不松,她又哭了:“老师,你多保重,我一定叫他们把你救出去!”

“时间到了,别说了!”那个小头目走过来喊到。

分别时,雪莲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杜文良,杜文良也心情激动向雪莲挥手。


从监狱中出来,雪莲对曲华的父亲说:“大叔,我还有点事,今晚就不回去了,谢谢你的帮助。”曲华的父亲理解雪莲,没有多问就回家去了。

雪莲离开县城直奔大营小学。

到学校一打听,李校长不在,学校里的人说,他昨天早上就走了,去了哪里他没说。

雪莲没有多问,回身就往昆嵛山的方向走。她曾听杜老师说过昆嵛山有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是革命的队伍。雪莲从没到过昆嵛山,边打听边走,走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天就黑了,他不敢往前走,就在一间破场子屋中住下了。

场屋的门窗都破旧了,挡不住寒风,多亏场屋里有堆麦秧,她便钻到里面过夜,由于路途劳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突然她被一只野兽的舌头舔醒了。睁眼一看,三魂吓掉两。一只怪兽,圆溜溜的眼睛里冒着吓人的凶光。

雪莲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物,“啊”地一声爬了起来,撒腿就往外跑,再也没敢回头。

原来那是一只狐狸,这场屋是狐狸的“家”。它到外面找东西吃回来看见麦穰里有人,使用舌头舔,据说狐狸不咬人,但魅人,哪知这只狐狸吓得雪莲差一点尿在裤子里。

跑出二三里路,宝莲忽然发现包袱撂在场屋,那里面有衣服,还有剩下的十个大洋,另外还有曲华父母给她的干粮。她想回去拿,可是又怕那怪兽,只好回到小山村里等天亮再回去找。

雪莲躲到一堆玉米稭里,虽然能遮点风,但三九寒冬,北风像锥子似地扎着她,她咬着牙熬过这一夜。

天刚放亮,雪莲出了玉米垛,捡了一根树杈又向场屋走去。到场屋一看,那怪兽不见了,屋里的麦秧乱七八糟,她的包袱也没了,这可把宝莲吓破胆了。包袱没有了,以后穿什么?路上吃什么?以后花什么?雪莲又把屋里的麦秧翻了一遍,仍然没见包袱。她又惊又恐,暗自说道:这破场屋,寒冬腊月,谁会来呢?难道是那怪兽拿去了?不对,野兽要包袱干啥?她又在场屋周围看了看,没有人。雪莲哭了,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

到昆嵛山还有三十多里路,雪莲的肚子饿得叽哩咕噜地叫,她没有力气走路了,无奈之下,雪莲只好到村中要饭了。

一个大闺女家挨门逐户地要饭,那可是丢人的事。刚走到一户的家门口,雪莲就退回来了,没想到要饭也得勇气。

雪莲觉得肚子里的肠子都粘在一起在太难受了,身体几乎支持不住了,现在那还顾得脸皮或面子呢?雪莲又想到杜老师交给的任务,她马上来了勇气,终于敲响了一户农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人,雪莲哭着说:“大嫂,我是个过路的,由于路上丢了钱和干粮,你就可怜可怜,给我口吃的吧。”

女人瞧了瞧雪莲,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这笑容就像天上的浮云,让人看了不那么舒服,更难听的是她那番话,“看看你这么漂亮的大闺女,还用要饭,你跟那个男人睡一宿,还没有吃的。”

雪莲从来没有受这样的侮辱,她捂着脸,哭泣着离开了那女人。

天下还是好心人多,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大娘可怜雪莲,不但把她领家去吃饱了,而且还给她两个饼,路上当干粮。

肚子里有了食,雪莲浑身就有了力气。她谢过大娘,带上干粮就向昆嵛山奔去。

昆嵛山,山高路险,荆棘丛生,尤其是冬天,大雪封山,根本找不到路,再加上山里的岔道太多,十几里路也不见一个村庄,更见不到一个人,雪莲走了一天,也没找到杜老师说的那个老狼洞。

天越来越黑,路越来越险,雪莲的心也越来越恐慌,她壮着胆子不停地往山上爬。

又起大风了,山谷里发出“唧唧”的怪叫声,像狼嚎似的;高山峡谷,模模糊糊,那些披着白雪的树木,像一个个披头散发的魔鬼。雪莲的头突然涨得像斗一样大,眼前晃忽,腿也软了,脚下一打滑,就滚下悬崖雪谷……

雪莲醒来后一看,躺在一个山洞里,她忽地爬起来四周看了看,洞虽然不大,但很干净又很暖和,她躺的地方是三块木板铺的,上面还有被褥,雪莲心想:难道这就是杜老师说的老狼洞?可是人哪?怎么没有人呢?

雪莲刚想出去看看,突然发觉腿挪不动了,原来左腿受伤了,打着绷带,她疑问问:“这是谁给我包扎的?”这时进来一位穿着中山服的年轻妇女,她见了雪莲,笑着说:“姑娘你醒了?”

雪莲不知这个女人是谁,是干什么的,但从她慈祥的面容看,她是个好人。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到这高山峡谷来干啥?”女人问道。

雪莲没有回答女人的话而是说:“大姐,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女人说:“姑娘,昨天夜里你昏倒在老虎谷里,是我们的同志从山下回来发现了,把你救到山上……”

“谢谢,我走迷路了,误入山谷,大姐,这是什么地方?”雪莲着急地问。

“这里是老狼洞!”

“老狼洞?”雪莲惊叫着。

“姑娘你怎么啦?”女人不解地问。

“大姐,你们这里有个叫王强的人吗?”

“王强?你怎么认识他?”女人感到吃惊,马上警惕起来。

“大姐,我有急事找王强,他在哪?”

“你先别急,请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大姐,我是县中学的学生,名叫王雪莲,是杜老师叫我来找他!”

“杜老师?哦,你稍等!”说完转身走了。

不大一会儿,女人领来了一位矮个子的年轻人,见了雪莲就上前握手:“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雪莲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位矮个子,疑惑地说:“你就是王强?”

“对呀,怎么?你看我不像?”矮个子笑着说。

“不错,你就是不像!”雪莲肯定地回答。

“难道你认识王强?”矮个子很吃惊。

雪莲虽然不认识王强,但她根据杜老师说的;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她说:“我虽然不认识王强,但你肯定不是!”

“姑娘好眼力呀!”站在一旁的女人笑了。

这时一位身材魁梧的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雪莲的眼前,“姑娘,我是王强,你找我有什么事?”

雪莲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心中暗想,这位是真王强,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布衣扣子,说:“你认识这个扣子吗?”王强接过去仔细瞧了瞧,笑着说:“这是老杜的衣扣!”

姑娘忽然扑到王强怀里又高兴又激动:“王强叔叔,我终于找到你了!”

王强把雪莲带到他的住的山洞,雪莲对他叙述了杜老师被捕的情况,并且告诉他党内出了叛徒,他叫张三槐,最后她说:“王叔叔,现在杜老师很危险,随时都有敌人被处决的可能……”

王强听了说:“雪莲同学,感谢你冒着生命危险和狂风暴雪及时把这个消息送来,我会通知全县党员立即转移,防止敌人的逮捕,同时我们马上想办法营救杜文良和那些被捕的同志。”转身对那女的说:“吕方同志,你先带雪莲同学回去休息。哎,叫刘医生赶快把她的伤治好。”


半个月之后的一天,王强和吕方走进雪莲的住所,笑着说:“雪莲同学,你看谁来了?”

雪莲一看是杜老师,忽地扑上去:“杜老师,你出来了!”

杜老师握着雪莲的手说:“昨天晚上王政委和吕方队长率领游击队把我们从敌人的监狱里救了出来!”

王强接上去说:“雪莲同学,这次多亏你报信及时,我们县的党组织才没受大的损失,不但杜书记和狱中的四位同志得救了,同时我们处决了叛徒张三槐,雪莲同学,你可立了大功啊!”

雪莲心里激动,脸色羞红,她说:“政委,我不是为了立功,我是为救杜老师和全县的党员!”

“说得好,雪莲,你年龄虽小,但有胆识,有志气,更有一颗爱党的心。”

“杜老师,我跟你读了两年书,从不知道你是共产党员,还是党的书记,你太保密了。”

杜老师笑了,“雪莲,你现在还不懂,将来就会明白的,这是我们党的纪律!”

吕方说:“别看雪莲年龄小,可胆量并不小,又机智又勇敢!”

雪莲说:“吕大姐,我过年就十八岁了,我也想入党,也想当一名游击队员!”

王强望了一下吕方和杜文良:“好啊,雪莲同学,你有这样的愿望,我们欢迎。”

王强和吕方走后,雪莲一下扑到杜老师怀里大哭:“杜老师,你得救我!”

雪莲的话使杜文良又惊讶又恐惧。他吃惊地问:“雪莲,出了什么事?”

雪莲把她的身世和父母逼她回家结婚的事从头到尾讲了。

杜文良很同情,他说:“雪莲,如果你愿意就留在这里,先当一名游击队战士。我们的游击队是共产党领导的,是为解救天下受苦爱难的老百姓,同时也是抗日的队伍。有领导和同志们的保护,你不用怕!”

雪莲高兴了,她说:“老师,我愿意留在这里,还有,我也要入党!”

杜文良说:“好,只要你听党的话,听组织的领导,勇敢战斗,将来会入党的!”

“老师,请放心,我会做到的!”说完就像是一只快乐小鸟从杜文良身边飞出去了。

杜文良心里一阵欣慰:雪莲,她是一朵“冻不死”的雪莲花,会永远在这昆嵛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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