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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良瞎子
作者:于冠卿

1、东旮旯村有个叫王良的人,天资聪慧且又勤奋,多才多艺,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可惜他是个双眼瞎子。

王良本不瞎,他小时候长得很出挑,虎头大耳,眉清目秀,又会说话,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从小学到初中,王良一直是班上的尖子生,科科第一,门门优秀,教过他的老师都说王良将来是个“大人物”。

可是,事与愿违。就在王良升高中那年遇上“抓阶级斗争”,尽管他的考试成绩最高,但因为他舅舅是“右派”而被拒之高中大门之外。

听到这个消息,王良心里像被人捅了一刀,痛苦、不解和无奈使他在炕上躺了十多天,他不吃不喝,吓得父母胆战心惊。为了使王良宽心,什么好吃的都做了,什么好听的都说了,哪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灵丹妙药也不能医治王良心里的创伤。

忽然有一天,王良爬起来了,他洗干净了手脸,穿戴好衣帽,对父母说:爹、妈,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想通了,古人说的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考不上高中我认了!”说着走到院子里扛起镐头就下地了。

王良成了东旮旯村的一名小社员,那年他才16岁。


2、王良当社员,队长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在分配社员农活时,队上的人都有活了,可是没提到王良,王良一看社员都走了,他急得头上直冒汗,便问:“队长,我干啥呀?”

队长双眼盯着王良,看了半天:“王良,你的乳毛还没干,就当社员,你能干什么?推小车你胳膊短,跨不过车杆;赶牛耕地,你扶不住犁;刨地吧,你举不起镢头,我看你还是在家呆着,等过两年长大了再干吧!”

王良的脸白一阵,红一阵,他感到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他想说:我人虽小,但我什么都能干。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敢吐出来。因为人家是队长,在他眼里,当时的生产队长比皇帝都可怕。但王良不舍气,他绝不能回家呆着,于是灵机一动,笑着对队长说:“大叔——队长,我就不难为你了,我到队上饲养室去帮助钟五爷喂牲口吧,工分爱给就给,不爱给就算了。”

听了王良的话,队长“嗤”地一下笑了,他拍着王良的光头说:“你看,我还忘了,钟五爷整天唠叨着叫我给他找个喂牲口的帮手,可是没有合适的人,王良你就去吧,一天给你记5分。”

王良高兴得连跑带蹦回了家。

王良来饲养室当帮手,钟五爷并不满意,他嫌王良太小帮不了什么忙。他对队长说:“你派个毛孩子来,那还不跟没派人一样吗?”

队长说:“队里实在抽不出人,先叫他凑合着干吧!”

王良到饲养室“上任”了,钟五爷见了王良,头没抬眼没睁。

王良说:“五爷好!”他像没听见似的。王良问他:“五爷,我干什么活?”他脸上的褶子都成堆了,扔下一句:“你没长眼吗?”甩手走了。

王良人虽小可是道眼不少,他明白五爷的意思,这是考他。心想:我一定得干好,不然不但五爷不会要他,就连队长再也不会给他活干了。

王良一看牛圈的粪好收拾了,他推起小铁车就把牛圈里的粪推出去,打扫干净了;放下小铁车,他瞅瞅马棚里的草料没了,他又忙着去备草料;草料备好了,他又发现五爷住的饲养屋又脏又乱,接着他就收拾饲养屋,直到把屋子里的器具摆放整齐了,桌椅擦干净了,地面扫光了,土炕上的被褥叠整齐了……他才坐下来喘口气。

钟五爷到村里小卖部去喝了二两酒,买了一包火柴,回到饲养室一看,饲养室变了样,墙上积了十几年的灰尘不见了,还贴了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画,两扇窗上贴着“五谷丰登”和“人畜兴旺”的剪纸……他惊讶地望着坐在门槛上擦汗的王良说:“你干的?”

王良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钟五爷高兴了,脸上的老褶子一下舒展开了,心里在说:“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干起活来比大人还强!”钟五爷把王良留下来当了一名小饲养员。


3、王良干了两年饲养员就到十八岁了,在年底的生产队干部选举中,他被选为生产队的副队长。

副队长的任务就是领着社员干活,说难听点就是个“把头”。不过,王良不在乎,他认为当副队长也是社员对他的信任。

自从王良当上副队长,社员干活的劲头增了百倍,男的说:有王良带头,我们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女的说:我们喜欢王良,有他在,再苦再累也开心。

那年春上生产队在西沟打井,打了两米深没打出水来,却遇到了酥石层。想要把水井打下去,先得除掉那酥石层,人们想了个办法用炸药炸。不知为什么点火之后炸药没响(俗称哑炮),哑炮很危险,没人敢上前去排除。

王良听说了,便询问了几位有经验的社员,大家都说,这炮哑了,井就不要再打下去了。

王良把这件事向队长汇报,可是队长是个犟眼子,他说这井非打不可。

要继续打下去,就得先排除哑炮,可是队上一百多个社员,没有一个人敢去排哑炮的,王良一看只有自己亲自出马了。

王良回家把父亲的狗皮褥子缠在身上,然后找了一个大葫芦割掉了一半,又在上面钻了两个窟窿,套在头上,只露出双眼,拿起铁锨就下井了!

社员们都围在井边惊恐万状,每个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王良,小心点呀!”

“王良,看看不行,早些上来啊!”

似乎井上的人比井下的王良还紧张,还担心。

王良从没干过排哑炮的事,他不知道从何处下手。他蹲下身去,仔细地看了看那个没响的炮眼,心想:难道这炮眼跟爆竹一样,是炮芯子着完了,没有接触到炸药?他便用手扒,果然不错,刚扒了半尺深,炮芯子就露出来了,他直起身子向井上的人喊:“快去找引线!”

不大一会儿,引线拿来了,王良三下两下就把引线接好了,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火柴点着了引线。

“快跑!”王良说着就爬出井口。

人们跑出老远,专心等待着炮响,可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响声。

“难道这炮又哑了?”王良望着井口在想。

人们突然看到王良向井口跑去。

王良刚到井口,只听“轰”地一声,炮响了。

当人们睁开眼睛全惊呆了,原来王良倒在井边上。

人们迅速奔了过去。

“王良!”

“王良!”

“王良!”

人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王良的名字。

可是王良却没有半点声息。

人们急忙找车把王良送到县城医院。

经过医生抢救,王良的生命是保住了,但不幸得是王良的双眼却失明了。


4、没有了双眼,王良像进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他每天呆在自家那四间草屋里,什么也不干。他的父母白天上队干活,不到收工不能回家。王良躺够了起来坐着,坐够了就摸着墙到屋门口立着,立够了又回到炕上躺着,一天到晚就这样周而复始。王良觉得这个屋子就像一座监狱,他就是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白天他看不到鲜红的太阳;夜里看不到明亮的月亮;春天他看不到百花盛开;夏天看不到青山绿水;秋天他看不到金黄田野;冬天看不到皑皑的白雪……王良十分孤独,孤独产生寂寞,寂寞产生忧闷,忧闷产生苦恼……

开始那会儿,村子里还经常有人来看他,渐渐地来看他的人少了;开始全村的人都同情他,慢慢地同情他的人也少了,最后除了父母再没有人来看他和同情他了。时间一长,人们似乎把王良忘掉了。

苦恼充满了王良的胸膛,而这种苦恼是无止境的,且越来越严重,要是把王良的胸脯割开,苦恼就会像洪水一样滚滚冲出来,甚至能淹没整个村庄……可是,这种苦恼有多少人知道,又有谁能帮他解除?

王良常常想:难道他年轻轻的就这样完了,就这样在屋子里呆上五六十年,一直呆到死?然而,不这样呆着,他又能干什么呢?又会有什么希望呢?现在,自己有父母伺候着,可是到了二三十年以后,父母不在了,自己怎么生活呢?想到这里,王良有些绝望了,他想: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废人活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王良在屋子里摸到一条麻绳,把绳子系在院子中的果树杈上,他要以此来结束那22岁的生命。

说来也巧,王良刚刚把头套在绳扣里,他母亲突然回来了!

“王良,你不能死呀!”母亲迅速上去把王良抱住了。


5、王良在父母的劝说下又活了下来,可是他心里的苦恼并没有消除。

一天,王良在屋门口坐着,感觉身上暖和和的,他知道这是太阳光照射在他身上,他抬头向天空看了看,好像看到了火红的太阳就在他的头顶上,大大的,亮亮的。他忽然听到蜜蜂的“嗡嗡”声,他奇怪院子里又没有花香,蜜蜂飞来干什么?他忽然想起来了,院子不是有棵果树吗?大概是果树花开了,把蜜蜂引来了。王良站起来,走到果树跟前,他想摸摸果树的绿叶,闻闻果树的花香,刚走到果树前忽然听到街上有说话声和姑娘朗朗的笑声,这笑声他好久没听到了,听起来很舒服,接着又传来小学生清脆嘹亮的歌声,这歌声又把王良带回那开心的孩童时代……

王良忘了自己的眼睛瞎了,他跑着奔向院门,刚跑了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可是他不顾胳膊和腿痛,拉开大门朝大街上望着,他看到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看到。

街上的人们停住了,笑声停止了,歌声也消失了。王良猜想:街上那些人肯定在用惊异、鄙视的目光看着他!

王良懊丧地回到屋里。

为了给王良解闷,父亲托人在城里给王良买了一台“青岛牌”收音机。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收音机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收音机能收很多节目,从早上天亮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都能收到节目,中央和省市台的新闻、天气预报、知识讲座、故事、电影、歌曲、曲艺节目……应有尽有,你想听什么,把旋钮一转就可以听什么。

王良的眼睛瞎了,可他的耳朵不聋呀。听着收音机他很开心,心中的苦闷全没了。王良十分喜欢这台收音机,心里比父母给他找了媳妇还高兴,他黑白守着那台收音机,从早上起来一直听到深夜。

一天,收音机里广播刘兰芳说的评书《杨家将》,王良听得着了迷。他想:刘兰芳说的评书太好听了,于是他就跟着学,广播里大声说,王良就小声说。

王良的记忆力特强,听一遍就能记住,并且能学着广播里的腔调说上来。

夏天的晚上,社员都聚到打麦场上乘凉,王良也提着收音机,拄着竹杆来到场上,他要让更多的人听到收音机里的广播。

不少社员是头一次听收音机,当然高兴了。这天,收音机里播放刘兰芳说的评书《杨家将》,大家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收音机哑了。

“王良,怎么回事?”人们一阵骚乱。

王良笑着说:“大伙静一静,下面接着听。”

刘兰芳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话说杨六郎的儿子杨宗保奉命到穆柯寨去盗取降龙木,他点了一队人马,让孟良、焦瓒为先锋浩浩荡荡来到穆柯寨,山上的探子马上向穆桂英报告……”

“啊,这是王良在说呀!”一句话把大伙弄懵了:“是王良说的?怎么这声音,腔调跟收音机里的一模一样?”

坐在王良身边的人说:“真是王良说的,我还以为是收音机里说的!”

“没想到王良还真有两下子!”

“可惜王良的眼瞎了,他要是有双好眼,那本事咱村搁不下他!”

人们对王良是一片赞扬声。


6、没想到一台收音机改变了王良一生的命运。

那天晚上,得到全村社员的赞扬后,王良突然想明白了:一个人为什么能使别人尊重?为什么能得到人们的肯定和赞扬?不在长相,不在残疾不残疾,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本事,看你有没有才能,看你能不能给人们带来幸福和快乐!于是,他开始把收音机当做老师,跟着收音机学说评书,跟着收音机学唱歌,跟着收音机学说相声,跟着收音机学吹拉弹唱,跟着收音机学琴棋书画……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之后,王良才艺满身,绝活惊人。可是当时王良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最多就是在他们那个三百来户的小山村展示一下。

一天,县文化馆来人找他去参加县里的“盲人宣传队”,他父母没告诉王良就辞掉这差事,他们说:“俺就是养活王良一辈子,也不会叫他到那去的!”因为他们认为儿子参加“盲人宣传队”是件丢人的事。“盲人宣传队”乡下人都叫他们是“唱瞎子唱的”,那时“唱瞎子唱的”确实被人瞧不起。然而王良却不是这样想的,当他知道此事后,就要去参加县里的“盲人宣传队”。父母坚决反对,可是王良的决心已定,他对父母说:“爹,妈,我的眼瞎,这是事实呀,你们怕人家笑话也没有用,我就是整天不出门也是个瞎子呀!再说了,我有一身本事,呆在家里有啥用?就像一块金子埋在土里,别人看不到它闪光,那这块金子跟石头有什么两样?只有把金子从土里扒出来,人们才会看到它的光亮,才会知道它是块金子!我也一样,只有走出这个小山村,才有出路!”

王良的一席话,说得父母茅塞顿开,他们答应送王良参加县里的“盲人宣传队”。

到了县里,人们望着这位身穿蓝色中山服,脚蹬白色力士鞋,留着乌黑的大分头,戴着文明眼镜的潇洒小伙子,谁也不相信他是个瞎子。

在县里经过一个月的培训,“盲人宣传队”就开始下乡演出了。第一站在城关公社大桥村。村里根本没拿这帮盲人当回事,竟把派饭的事忘了(当时盲人下乡宣传,县里规定派饭吃,不收费)。到晚上七点,听唱的社员都来了,他们还没吃饭,领头的张瞎子火了,他对队员说,今晚不唱了。王良不同意,他劝张瞎子:“队长,村里可能是忘了,咱们不要计较,该唱唱!”哪知张瞎子是个榆木疙瘩,不听人劝,他忽地站起来背着胡琴,拿起竹竿就走了,其他瞎子一看“头儿”走了,也跟着走了,王良婆口费心劝说,可是没有人听他的。

来听唱的人一看瞎子走了,也一哄而散,吐唾沫声、咒骂声、讥笑声向王良的耳朵里直钻。他心里十分难受,马上拿起锣鼓打起来。

那些刚出大院门口的社员听到锣鼓声便停住了脚步。

王良打了一通鼓,接着拿起二胡开始演奏。第一支曲子演奏的是瞎子阿炳的名曲《二泉映月》,那悠扬的琴声响彻夜空,这琴声太美了,简直是揪人心肺,这琴声竟然把那些走到半路上的社员吸引回来了,琴声刚止,掌声、叫好声经久不息。

王良敲起皮鼓说唱胶东大鼓《武松打虎》。王良那洪亮的嗓音,抑扬顿挫的声调,富有人物角色的表情逗得听众捧腹大笑,有人笑得前俯后仰,有人笑得竟然倒在地上。

王良的眼睛看不见,但他从人们的话语声、笑声和掌声中能听出围在他身边的人至少有上百人。他演唱的劲头更大了,他唱了一曲又一曲,上面规定的节目唱完了,他又唱了几段自编的节目,可是听众的兴趣仍然不满足,他们不停地鼓掌要求王良接着唱。

这时,村主任提着饭菜和酒来了,他走到听众面前,放下饭菜对大伙说:“请大家等一等,这位唱唱的先生还没吃饭呢!”转身对王良说:“先生,对不起,今天因为村里的事忙,我把你们的晚饭给忘了,使你们挨饿了,刚才我听到你的演唱声才想起来,急忙叫我媳妇回家炒了两个菜,烙了一张油饼送来,请你谅解!”

王良十分感动,他说:“主任,谢谢你,谢谢你!大伙都等着听唱,等我唱完这个节目再吃,好吗?”

王良的话感动了村主任,他说:“好吧,你唱!”

听众中有人高喊:“王先生,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还没吃饭,唱,我们可以不听,但,饭你不能不吃,你先吃饭吧!”

众人齐声:“对,王先生,你先吃饭!”

村主任说:“王先生,既然大伙都叫你先吃饭,那就别推辞了。”

在村主任和大伙的一再要求下,王良才答应吃饭。


7、王良的名字像电波一样很快传遍了全县,各公社各村都争着来请王良去演唱,一时间,王良成了“香饽饽”,就是县剧团的名角也没有他红火。

一天,县剧团的团长,外号“许大马棒”开着吉普车来到王良家,把他拉到县剧团,王良这个农村瞎子一下成了拿工资的正式演员。

许大马棒有了王良,就好比刘邦有了韩信,马上改变了剧团的节目没人看、演职员吃不上饭的尴尬局面。由于王良前台后台都行,编导演出内行,而且才艺超群,有了他,剧团排演的节目多了,演出水平高了,剧团的效益好了,演职人员的情绪高了。许大马棒甭说有多高兴了,阴沉了好几年的脸一下子转晴了,而且常挂着笑容,不过那笑使人看了很不舒服,甚至起鸡皮疙瘩。王良并不在乎这些,他每天照常忙乎着排练,忙乎着演出。一天,许大马棒忽然担心起来,王良这么有才能,会不会被别的剧团挖走呢?那还用问,有好条件王良肯定会走,可是怎么样才能留住他呢?许大马棒冥思苦想,也没有想出个好主意。有一回,他看到王良教他的女儿许红演戏,王良教得那么上心,许红学得那么认真,许大马棒突发奇想:把女儿嫁给王良,这样就可以把王良“绑”在这里了。

许红正跟团里的青年演员郑军谈恋爱,听了父亲的意见后心里非常矛盾,因为她已经跟郑军谈了两年恋爱,她是爱郑军的,郑军也爱他,如果现在与郑军分手,自己的心里难受不说,恐怕郑军也接受不了。再说王良再好,他毕竟是个瞎子,自己这样一个年轻貌美、才艺出众的少女怎么能嫁给一个瞎子呢?可是不嫁给王良,父亲那里不死不饶,她知道,一旦王良走了,剧团马上就垮了!

“甘蔗没有两头甜!”在许大马棒软硬兼施的攻势下,许红还是跟郑军分手了。

许红要嫁王良,团里像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许红哪股神经错乱了,凭着郑军那样漂亮的小伙不跟,要嫁给一个瞎子?也有人说,我看许红做的对,王良有什么不好,不就是眼睛看不见吗?他哪点比郑军差?还有人说,许红是一时叫王良迷住了,将来有她后悔的时候;更有人说,我赞成许红,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奉献,许红的行为是我们当代青年人破除世俗,敢于追求美满幸福的楷模……

当许红向王良投去了爱情橄榄枝,王良一下子懵了。他愣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谢谢你的爱!”

许红听了好几天也琢磨不出王良这句话的意思,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说同意吧,听他的口气不是那么肯定,说他不同意吧,又有那么点意思。

王良对许红向他求爱感到很突然,他没有心理准备,也不知道怎样回答好。说心里话,王良不是不想找女人,二十啷当岁的青年小伙子,正是欲火燃胸的时候,不想女人是假的,他的眼睛是二十二岁那年才瞎的,失明前他见到许许多多漂亮女人,也见过不少恩恩爱爱的夫妻,这些在他闲下来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都像演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出现在脑海里;他常常在睡梦里与心爱的女人谈恋爱,你追我赶,你亲我吻,打情骂俏,醒来一看,床单上白花花的一片,像用水笔画的地图。不过王良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女人,不,他想过,但他以为没有女人会爱他这个瞎子,更不会有许红这样又漂亮又有才艺的女人嫁给他。所以,当许红说要嫁给他时,他是又高兴又吃惊,他以为许红在跟他开玩笑,但从内心又希望许红嫁给他。


8、王良与许红恋爱了。

郑军听了,怒火填胸,整个头脑都要爆炸了,他对王良又气又恨,把愤怒全部发泄在王良身上。他当着王良的面又吐又骂:“王良,你这个瞎东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寻思寻思,许红能看中你吗?那不过是戏弄你罢了,给你个棒槌你当针认了……”

王良并没被郑军的举动吓倒,他认为自己没有错,眼瞎怎么了?瞎子既然有人爱,就不应该享受了吗?他继续与许红爱下去。

可郑军受不了了,他心中的气愤转化成仇恨,仇恨产生了报复。郑军决定把王良赶出剧团,可是王良是团长许大马棒的红人,又是他未来的女婿,想赶走他谈何容易。

为赶走王良,郑军什么法都想了,什么方都试了,结果都是虚弓一场,一箭没中。一天,他发现以前团里的台柱子、主演兼导演刘能在骂王良。他回想,自从王良到了团里,许大马棒对刘能渐渐冷淡了,先是不用他当导演了,后是不用他当主角了,再后来连配角也不用他干了。刘能认为这一切都是王良造成的,不赶走王良他是翻不了身的,于是他遇到王良就骂,他想把王良骂走,哪知王良就像个聋子,根本没听到。

正在刘能对王良无可奈何之时,郑军找到他,两人要“整死”王良的心不谋而合。经过反复协商,终于想出了一个陷害王良的计策。他俩拿出一千元买通了一位团里临时雇用的女演员芳芳,让她演一场“美人计”。

一天,王良给芳芳说完戏,芳芳很客气地对王良说:“王老师,我来剧团这么长时间了,你天天教我演戏,我也天天进步,以前专演配角,现在也能担当主要角色了,我非常感激你,想报答你,可你总不给机会,今天我请你吃饭,你一定不要拒绝我。”

王良笑着说:“芳芳,教你戏是我的责任,你不用谢我,至于你的进步那是你个人的努力取得的,不是我的功劳,你不必谢我,我看吃饭就算了。”

芳芳急了,她上前拉着王良的手说:“王老师,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理解别人的心理,今天你要是不去,以后我再不用你教戏了!”

王良一看芳芳真生气了,心想:芳芳是真心的,古语说,请客不去,双方无趣。去就去吧,不就是吃顿饭吗?他马上笑着说:“好吧,我跟你去!”

芳芳领着王良来到一家小酒店,那是郑军和刘能预先就订好的房间。两人坐定以后,服务员就把酒菜端来了。

芳芳给王良倒了一杯酒,说:“王老师,我敬你一杯!”

王良推辞说:“对不起,我不喝酒。”

芳芳把酒杯捧到王良的嘴上,娇声娇气地说:“王老师,不喝酒坐着有什么意思,来,你看不见,我端着你喝!”王良被芳芳弄得不知所措,一杯酒倒进了嘴里,他想吐出来,可处于对芳芳的尊敬,没有吐。

芳芳又给王良夹菜,王良也不好意思拒绝。

酒也喝了,菜也吃了。

芳芳上前拉着王良的手说:“王老师,你摸摸我的脸,看看我俊不俊?”

王良急忙把手挪开,惶恐地说:“芳芳,你怎么能这样?”

芳芳哈哈大笑:“王老师,你的眼睛看不见就是了,咱团里现在哪有你这样正经的人,每天演那些才子佳人戏,哪个不是假戏真做!”

王良对芳芳的话似信非信,他说:“芳芳,千万别胡说,这样影响不好!”

芳芳笑着说:“王老师,你别假正经了,难道你是太监,就不想女人?”说着,就把王良的手拉过去摸她的胸脯和乳房。

王良急忙将手夺回来,他像遇到了一只狐狸精,浑身哆嗦着,他想马上离开这里,可是他的竹竿摸不着了。

他慌慌张张地问:“芳芳,我的竹竿哪?”

芳芳笑了:“王老师,竹竿在这哪!”

王良伸手去摸,结果摸到的是芳芳赤裸的下身,王良的头脑“嗡”地一下,差点倒在地上,芳芳急忙扶住了他,顺手把王良的腰带解开了。

王良突然清醒了,他知道自己上了芳芳的圈套,抓住将要掉下去的裤子就走。

芳芳笑着说:“你走吧,我看看你能找着屋门。”

王良对芳芳又气又恨:“好啊,芳芳,没想到你要害我!”

芳芳把脸一板:“王老师,你怎么不知道好歹,我一个处女,想把青春第一次献给你,你却不领情,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王良想提起裤子,一摸腰带没有了,他吓得心都跳出来了:“芳芳,我的腰带哪?”

芳芳不语。

王良到处摸,结果又摸到了芳芳光溜溜的大腿,他胆战心惊,失魂落魄,顾不得摸腰带了,想摸着找屋门出去。

刚想往外爬,芳芳一把将他拉倒在怀里,小声说:“看你能跑得了!”芳芳转身又哭又叫:“来人啊,王良瞎子要强奸我!”

酒店里的人听到呼救声,一齐跑进来,看见王良倒在芳芳的怀里,转头就走了。

不多时,来了两个警察把王良拷走了。


9、王良以强奸罪判了五年刑。等他出狱了,县剧团也变成了艺术团,许大马棒退休了,许红早跟郑军结婚了,刘能当上了团长,那个陷害王良的演员芳芳离开剧团走了,不知去向。

王良出狱以后,民政局照顾他是个残疾人,就联系县文化馆叫他返回“盲人宣传队”,可是被王良谢绝了。

王良听说现在是市场经济,允许私人做生意,于是他就到工商局去申请了执照,在城里步行街办了一个“美术馆”,主要画画卖。

王良画画的手艺是在狱中学的,狱中有位狱友,服刑前是位画家,因失恋伤害了女友而获刑。王良就拜他为老师,那位画家看王良天资聪慧,人又诚实,就教给他画画。到出狱时,王良绘画的手艺十分精湛。

王良给自己的美术馆起了个引人眼球的馆名“王瞎子”。他把自己的画像印了上去,行人走到这里都不自觉地停住了。王良的美术馆又卖画又教画,一开业,生意就相当红火,来报名学画的人就达四五十人,但王良不留那么多人,每期只招十人。

一年之后,王良又出名了,他的画买主很多,供不应求,特别是他在省城和外省市几个大城市办了多次画展,王瞎子的名字闻名全国。现在想弄到一幅“王瞎子”的真迹,那可是“万金”难求。

三年之后,县剧团被刘能等人搞垮了,演员纷纷离团另谋出路,剩下的老弱残兵也怨声载道,大家又想起了王瞎子,纷纷向市里写信或打电话,要求把王良调回剧团执政。可是市里考虑王良判过刑,就迟迟没有答复。这时,团里有位老演员外号叫“老好人”,他总觉得王良的案子十分可疑,便主动找王良谈当初和芳芳的事,王良开始回避不谈,后来在“老好人”的劝说下,王良详细讲了那次与芳芳在酒店发生的事。“老好人”明白了,这是一起有预谋的陷害案,他要为王良伸冤,彻底弄清事实的真相。于是,他千方百计地寻找芳芳的下落。

经过半年的努力,“老好人”终于在千里之外的德城找到了芳芳,他向当地警方出示了王良的申诉书,当地警方十分重视此案,他们立即对芳芳进行了谈话。芳芳知道当年陷害王良的事情败露了,心情十分恐惧,她从公安局一出来就开始逃跑,哪知警方早就准备,她刚刚逃上火车就被逮捕了。在警方强大的精神攻击下,芳芳终于说出了当年陷害王良“强奸”她的经过,并把刘能和郑军供了出来。不久,芳芳被判入狱,刘能和郑军也因唆使他人陷害王良而获刑。

王良的强奸案彻底平反,消息传出,大快人心。县剧团的同志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庆贺,并把王良邀请回剧团共叙友情。

在剧团广大同仁的盛情邀请下,王良又回到了剧团,并且当上了团长。


10、王良上任后,就带领全团的人员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打出广告向全国招聘演员和征集剧本,并拿出自己开办“美术馆”三年的积蓄,购置演出设备和发放演员工资。不到半年时间,剧团就排出一出大戏《展宏图》,接着在全省巡演,场场观众爆满。

王良又救活了剧团。

人一旦出了名,追求他的女人自然不少,王良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求爱信或给他打电话,剧团里的那些漂亮女孩更是像蜜蜂一样整天围着他转。可是王良叫上次的“事”吓怕了,真是“一日叫蛇咬,千日怕草绳”。他决心不再谈情说爱了,对求爱者一一谢绝。

一天,王良病了,住进了医院,前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礼品和鲜花摆满了病房。

夜深了,值班护士给他打过最后一针,说了句“晚安”就离开了。

王良没有睡意,他在回想自己这几年的生活经历,他问自己:人为什么活着?特别是像他这样的残疾人为什么活着?古罗马的名人西塞罗说:“人活着是因为奔头。”那自己的奔头是什么呢?肯定不是为了爱情,那是为什么?王良正在寻找答案。

不知什么时候,有一只手触到他的右手,王良感觉到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他反手抓住了那只女人手。那是一只娇小玲珑的手,是只白嫩柔软的手,他紧紧握住了那只手。那手热乎乎的,像有股强大的电流通过他的全身,他感觉胸腔里那颗像死了的心突然又“活”了,开始狂跳起来。此时王良几乎全身的细胞都处于激动和兴奋的状态。

王良终于松开了那只手,惊异地问:你是谁?

没有回答。

王良急了,他马上坐起来,伸开双手开始摸。他摸到了一张脸,那女人没有动,任凭王良摸。王良从脸下边一直摸到头顶,他首先摸到的是那女人的下巴,下巴说尖不尖,说圆不圆,如同面发的饽饽;他又摸到那女人的嘴唇,嘴唇不厚不薄像熟透的樱桃;他又摸到那女人的鼻子,鼻子不高不矮,很周正,像雕上去的一样;他又继续向上摸,摸到那女人的眉毛和眼睛,眉毛很长,也很浓;眼睛不大不小,王良想象到她的眼睛一定很亮,也很有情;他接着又摸到那女人的两只耳朵,耳朵不厚不薄,很圆滑;最后摸的是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厚,扎着两条辫子,辫子很粗很长,一直到那女人的胸脯。王良猜的不错,这是一位既美丽又善良的姑娘。整个脸摸完了,王良用双手捧着姑娘的脸蛋,仔细端详着,好像他能看到似的。他望着姑娘说:“你很漂亮,比月中的嫦娥还漂亮。”那人仍不说话。

王良松开了双手,心想:难道她是个哑巴?王良说:“我给你画张相好吗?”那人仍无言语。。

“画板在床头柜上,麻烦你拿给我!”

仍然没有声音,但画板和笔却放到王良手中。

王良开始画那姑娘的相了。那姑娘便坐在王良的身边。

不多时,画像画好了,王良交给那姑娘:“你看看像不像你?”

姑娘拉过王良的手,在画像下方写了四个字:小草的相。

王良明白了,这姑娘名叫小草,她是个哑巴。


11、一个月之后,王良病好出院了,他突然决定辞去剧团团长的职务。这是为什么呢?他没有说,这个决定使全团的人感到吃惊和不解。人们开始胡猜乱想了:有人说他是得了绝症,不能再工作下去了;有人说他是怕再遭人迫害,所以不干了;也有人说他是要到大城市里去了,嫌咱这剧团小……哪知人们的猜想全都错了,其实王良是领着那位哑巴姑娘走了,去哪里了,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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