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末7月初,我家门前的一排六月菊粲然开放。它那高高的树杆,同它身后的黑色铁艺镂花院墙和大理石门垛等量齐观,足有两米多高。望着高高的六月菊绽放的明艳花朵,渲染着盛夏的天空,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便漫上心头。
小时候我跟随教书的母亲在很多乡村生活过。每逢调动工作,母亲的全部家当——锅碗瓢盆和几纸箱书,一马车就拉走了。我和母亲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母亲则手里捧着挖好的花苗六月菊啊,美人蕉啊,大丽花啊等等都有。来到新的学校,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领孩子们栽种这些花苗。说来也怪,原本简陋的校园,经此一栽,好像一下子就明媚鲜活起来。孩子们也深受感染,兴奋地、热情地管理着花圃。用不了多久,各种美丽的花儿就竞相开放,给校园带来勃勃生机。
很小时候我就发现母亲每到一地,村民们都像对仙女一样地敬重她。慢慢地我才懂得这种敬重不仅仅是因为母亲是给他们的孩子传授知识的老师身份,主要是母亲的热情开朗、善良大方令他们折服。人们都说母亲美丽多才,其实我觉得母亲长得没有那么漂亮,她的美是在气质上。那时受布票的限制,母亲没有几件衣服,经常穿一件米色小翻领上衣和一条深蓝色长裤。简单的衣服穿在妈妈身上,显得格外精神合体,给人一种洁净、干练的感觉。她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清爽神韵,使人们不由自主的喜欢上她。
母亲作风严谨,写一手好字。上课时的板书,横平竖直,清晰悦目;讲课时声音高亢有力,充分调动起孩子们的注意力。
母亲曾对我说过,当年能考上师范是她没有想到的。那时收的学生少,她自认为天赋不高,但不论是做事或者是学习她都有一股善始善终的劲头。她曾经边推磨边背书,累的满头大汗。到田间耕种也带着书本,休息时学一学。我分析说,也许您的考分并不比别人高,判卷老师看你的卷面清晰整洁,字迹娟秀好看,认为你是个当老师的好材料?母亲摇摇头:不知道,反正自从上小学,她整洁的作业本就深受老师们的喜爱。
村民们如遇到困难,找到母亲帮忙,母亲总是竭尽全力帮助,诸如借钱啊,写信啊,甚至从井里捞铁桶的事也有来找妈妈的。那时农村很少有穿毛线衣的,有的人家在儿子结婚时,不容易凑钱买了一斤毛线,却不会织。母亲每天晚上办公回来织到深夜,赶在婚礼前把毛衣织好。婚礼上的对联和大红喜字也是母亲书写的。私底下我称妈妈是上级派村工作队。
有一段时间《红岩》热时,村里看过书的年轻人都说母亲像江姐。有一次我同妈妈说起此事,母亲语气深沉:“我最欣赏江姐就义前,那种沉稳镇静的气度。她穿上整洁的蓝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从容赴死,我觉得那是做人的最高境界。”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母亲把教书育人作为教育的宗旨,贯彻始终,她教育孩子们一生追求真善美,脚踏实地,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高高的六月菊迎风开放,金黄一片,多像我的母亲,一生勤勉,用明丽的色彩,温暖人心,装点人间。 2013.0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