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墩后百年牧牛场官司
作者:蔄红伟

                 一:金家是要办大事

 

民国十二年二月初九,甘泉二乡**今高村镇)墩后村大财主金珺南(化名)家的大门,一天都没有断过里出外进的人。

上午,大少爷金为先(化名)带着管家,从孟家庄的梁大财主家拉回了两套一般农户不曾见过的大铁犁,牛气十足地放在了前院旋即,便引来了不少看牛玩意的村民。一辈子都在用木梨或是小犁头摆弄土地的老少爷们,稀罕得连连啧啧点头。你摸摸大铁犁,他看看大铁犁钢口,脸红脖子的在那犟比小木一天多犁多少地。

下午,二少爷金为要(化名)从大水泊领回了二三十多个耀武扬威的武把式。这群有着三巴掌两脚的练家子们,刚进了金家的大院,就被师父王德成吆喝着,仿佛是要开场子似的一个个挽起袖子,拉起了架势,蹲起了拗步什么八卦掌、连环、旋风腿亮起了招数。不大一会儿,门口又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大人和孩子。

金家东跨院的厨房里,伙计们挑水劈柴,丫鬟婆子们则围着两个厨子汆鸡剖鱼的、烧火择菜的、刷盘子洗碗的,忙得是不亦乐乎。垒在院内野个大铁锅里的猪头下货,正伴着十三香“咕噜咕噜”地冒着诱人的香气。街上那些三尺肠子闲了二尺八的乞丐们,远远就吸引过来,一个个正拥在金家的大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着。

不年不节的,人们不晓得金家究竟要干什么,但也都预感到了金大财主家是要办大事。所以,乡邻们都等着看热闹。

周?禱(化名)听说了金家的情况后,似乎已有预料,且是不好的预料。不过,作为村长,他也不急去打听,而是想一旁静观其变。

果然,不大一会儿功夫,金家的大少爷金为先就来了周?禱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为先,有事吗?”

没等金为先开口,村长家议论金家不寻常之举的村民周之叶也问:“你们家今天那么热闹,办什么大事

“村长,我爹准备明天在北泊……”金为先眨巴了一下那双狡黠的小眼睛,看看在场的村民继续说:“就是我家桥子头北崖的地,准备明天开犁叫了些帮忙犁地的把式们小聚一下,我爹让我过来跟你说一下。你有空的话,也过去热闹热闹。

“呵呵,有钱人开犁耕个地整得这么热闹我还以为什么事了。”村民周之叶打着俏巴

“讨个热闹就是了。哈哈,乃题叔还有之叶,你们要不也去凑凑?”金为先没有恼火,打着哈哈回应着。

 “回去跟你爹说,北泊桥子头的伙牧牛场,都是一二百年地契照帖在那的,祖辈传流下来的村规条约,谁也不能越界开垦了!周?禱对着金为先敛容正色地说着。

金为先不傻,看出周?禱对自己这并非真心的客套话很淡。他装二扮傻地把个头摇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连说:“不不不,哪能呀?我们自家被水冲了的荒地,怎么会越界开牧牛场伙地?那好,我回去把你的话带给我爹了!

看着金为先离去的背影,周?禱冷笑了一声,道:“哼,金珺南这老狐狸又在骚尿了

“你是说……他要垦牧牛场?”周之叶和金乃题一齐地问。

你们不是说,老二金为要下午领回几十号武把式吗?你们也不想想,如果是只犁他自己的那点地,用得着雇那么多外乡武家子来吗?这不明摆着是要武力强垦牧牛场!

“对,肯定是这么回事金为先明着是来跟你打个招呼,实则是想为他私垦伙牧地做铺垫。这要是日后有了争执,一准会说已经征得你这村长意了!乖乖,这就是说,他们要真耕伙牧地了。”周之叶似乎很得意的自己的断言

“不会吧……牧牛场早在清雍正爷时,咱先人就留下了那伙牧墩后三岁孩子都知道那是有条规合约的。我不信他敢光天化日之下,就强耕牧牛场了不成?”金乃题摇着脑袋说。

周之叶转白了金乃题一眼:你还真的以为他们尊规吗?他们这些年不地道的事情干得还吗?你说,不是这事,金珺南还至于出去请家子给他犁地?

金乃题砸嘛了一下,点着头说:“也是这个么个理

心里早有数的周?禱对二人说:“这样吧,你们回去多招呼明天去北泊亲眼瞅瞅不就清楚怎么回事了吗?他金珺南真要强耕伙牧场的话,那咱们也真要跟他论论

按财力说,周?禱的虽比不上金家厚实,有几十亩祖上留下的好泊地,也算得上墩后村的富裕之家了。读过几年私塾动手能写上两笔,动口更能言善辩,是远近闻名“周铁嘴”。在为人处世上,周?禱既见经识经,又明察秋毫的。干年的村长,金家对他也还算尊重。以往在一些利益上的事,他们还真没少了相互间的互通有无这次金家撇开他想吃独的了,他怎能等闲视之?早在一百七、八十年前,牧牛场他周家祖上周连、周注东等历代先人,舍地让出来的。从哪说,也轮不到金珺南一人去独霸了!

 

 

清时留下的部分牧牛场原买卖地契

 

               二:恶富垦牧牛场

 

二月初十的一大早,金家大少爷金为先、二少爷金为要武把师父王德成,还有二三十练家子们,锨撅棍棒、拉着牲口浩浩荡荡地桥子头北崖的牧牛场赶去

驻村住疃谁家哪里有几亩地村民心里都是有数的金家与村伙用牧牛场相邻,可是只有六亩的。就为了这区区的六亩地,竟这兴师动众,恐怕连鬼都不相信。所以,周?禱一早就与一大群村民,跟在金家垦地队伍后面等着看究竟

金家人并不在乎有群人在大眼小眼地盯着他们,早就谋定好了似的,大少爷一进地就忙着安排人套牲口、架犁耕地二少爷则与拳师王德成将二十多个手持器械和工具的人,三步一位,五步一个地围城了一圈人墙,把耕地人和牲口都围在了中间。

人们很快就发现,金家的骡马大铁犁在金为先的牵领之下,根本没有在乎什么自家地以牧牛场之间的埄界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了

喂,你们越界了!你们怎么能耕村里的伙牧地?

“哎!你们金家怎么回事?这村规合约的,伙牧场是不许个人私自越界耕垦的!

正如人们说的那样,这块179亩之大的伙用牧牛场早在清雍正、乾隆、嘉庆年间和民国当朝已三番五次地立下照帖与规定,任何人不得越界开垦和挖草**早前人们在长有茅草的地皮上,连草带土挖起的四方土块,用来建房时垒墙用),违者全村人可俱起拒之,除罚以五百大钱之外,还要驱除村外,其牛马驴骡等也不得在此放牧。

近二百多年过去了,墩后村的村民祖祖辈辈一直是守先祖遗训,牧牛场也一直在平静中为本村人放牧所用。现在,金家这是要逆天了,墩后村的老少爷们怎能就此容忍哪?

村民在村长周?禱的带领下,立刻上前理论。怎知,他们刚要向前,一群豹头环眼的打手们,挥舞着棍棒,横眉立目地就过来大叫嚷着:“哪个不怕死的,只管上前来!”

看来,金家这回真是要明抢明夺!村民们都把目光都投向了周?禱,想在周?禱的脸上找到解决的方法。

周?禱说了一声:“走,回去找金珺南这老东西!

当人们“呼啦啦”地来到金家大门口,想与金珺南交涉时,管家金锁子在门里面告知,金老爷不在家。其实,这是正在炕头喝茶的金珺南,早就预谋好了的又一个谎言。

晚上,整个墩后村的老少爷们几乎全出动了。在周?禱地带领下,全聚集在金家的大门口。

他们在门口纷纷喊着“金珺南,你出来

“金珺南你出来解释解释,为什么要私垦村里的伙牧地?

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金珺南也知道,躲是躲不过了。这才挺着个大腹便便的身子,在两个儿子和拳师王德成及一群武夫的簇拥下,站出了门口。

“怎么着?我开垦自家地,挨着谁的眼了?

金珺南嘴里叼着长烟袋杆,抬了抬厚厚的眼皮,一副恶叉白赖的样子。他明是质问周?禱,而眼睛却偏向众人发问着。

“你自家的荒地?我来问你,你家北泊桥子头那有几块地?多少亩?”周?禱上前步步紧逼地追问着。

“祖上留下来的地有两块,怎么了?”大少爷金为先一改昨日在周家的谦恭避让之相,一步向前,冲着村长周?禱气势汹汹地问着。

周?禱并不怯懦,厉声又问道:“不错,谁都知道你金家那有两块地,究竟多少亩,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十八亩……”金为先后面弱下去的话音显然有点心虚了

金珺南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又开了腔:“嗯—,就是十八亩!”

“什么?你问问村的老少爷们,谁不知道你金家那里老辈就是六亩地,你竟然说成十八亩……”周?禱没说完,身后的村民也都纷纷不平起来。

你们那里六亩地,怎么就成了十八亩?

“哎,你金家的地是母的吗?它还能下小的?”

“什么下小的?这是明抢明夺地霸垦!”

“老辈留下的老条规,凡越界侵占伙用牧牛场的,要罚大钱五百,还要逐出墩后村的!

周?禱向身后连声质问的村民摆了摆手,继续对金家父子问道:“甭管是十八亩,还是一百八十亩,你能拿出这块地的地契吗?如果你有地契,我们马上回家睡觉,从此再无异议!”

“那可是你说的!”

金珺南胸有成竹似的一侧头,对着身边的管家说:“来呀,掌灯,去把我们祖宗留下的地契给他们一遍!

管家金锁立刻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地契,凑近金家下人举过来的灯笼旁,高声读到:

现立契人周礼,名下有墩后村后泊北边东西地十八亩地,今自愿卖于金海中成耕为主,众言明卖价大钱十二千文,地内粮银等六分整自卖,以后不许反悔,如有反悔罚银珠十斤入官公用,恐后悔凭立此字存照。计开四至,东至沟,西至沟,南至牧牛场,北至埄。中成人周文仁、孙玉白,书字人高圣林 ,乾隆三十二年十月三十日立——!

待管家金锁拖着长长的尾音,将地契上最后一个的字读完之后,金珺南一脸得意地看着周?禱等人,挑衅般地问道:周村长,怎么样?听明白了吗?这地契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后泊那块地,东西南北是十八亩。呵呵!我金某人是在开耕自家的荒地,怎会去越界开垦伙用的牧牛场呢?

“我看看你那地契!”周?禱伸手索向正在折叠地契的金管家。

“怎么?念给你听还不行吗?”金为先一旁怒视着周?禱

周?禱只好将伸出的一只手悻悻地收了回来,点点头,说道:“行,你们等着,我会查明你这份地契的来龙去脉的”说完,转身走了。

众人一看,他们的主心骨都走了,后面也就纷纷跟着离开了金家的门口。

“贤侄,你随便去查,慢走不送了哈!”

金珺南后面手捋着下巴上一屡灰白须发,轻蔑地嘟囔着:“哼,就凭你?使出这么一群穷鬼跟我金家斗,想什么哪?”

“就是,凭他一个破村长斗得过我们文登县行数老二的大家门?想什么哪?”金管家一旁附和着。

金珺南叼着长长的烟袋杆,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后,说他有本事就去折腾吧,一介小小的村和几个穷光蛋能耐我何?!

说到此,肥肥的金珺南摇着脑袋,吩咐“为先、为要,你们明天去牧牛场,该怎么犁还怎么给我犁!

接着,他双手拱向一旁的王德成还有王拳师,多劳你跟各位师帮他哥俩多长长眼色

转身对管家又说:“锁啊,明天再去给我杀头猪,好生犒劳犒劳各位弟兄们!”          

 

              三:周?禱他们要告状

     

墩后的村民们离开了金家的大门口,跟在村长的身后一直来到村公所的门口才停下来。

周?禱转过身子看着众人说:“老少爷们,牧牛场是咱仁义的先人让出自家地产形成的,都将近二百年了。他金家北泊那老辈就是六亩地,而现在非说成是十八亩,这捏造出一份假地契出来赖产。你们说,能就此罢休了吗?

“这事能就这么拉倒

“如果都这样的话,那以后各家的牲口怎么办?”

“明天我们全村老少都出动,都去阻止金家霸耕抢地!

“不能跟他们硬来!没看他雇那么多会拳脚的武家子吗?弄不好要流血出人命的。周?禱斩钉截铁地拒绝。

“那怎么办?”

咱们去县衙告他!

看着众人个个已是义愤填膺,周?禱点点头,大叫一声:“好!既然大伙们都这样说,那我们就去县府大堂告他金家个横行乡里,强耕霸垦伙用地之罪!”

“行,只要能保住牧牛场,村长,你就说吧,我们大伙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于是,墩后村的村民连夜动起来了。大伙分头收集牧牛场四至地主手中的地契的、找家谱宗书的、商量如何撰写诉状的、打听有关起诉官司的各种事项的。真是各显其能,各尽其力。

…… 

经众人商定,分别由周?禱、金子垲、张志诵三人代表墩后村的周、金、张三大姓氏民众,去文登县府大堂起诉。有关诉讼官司的费用时,周?禱首先说,他可以出一半。而剩余的费用,所有贫穷村民表示都愿意参与均摊。

说来,村民们对金家恃强霸耕的刁蛮之为也是同仇敌忾,仅两天功夫,人们就戮力一心地找齐了金家私捏地契霸垦伙牧场的事实依据。

民国时期,县府一级仍继续着中国古代“县太爷审案”的状况在未设地方法院的文登县级府里,县长兼理司法审理案件。

二月十三日,周?禱、张志诵、金子恺三人第一次将诉状雍正、嘉庆、乾隆、民国等年间所立数张的照帖合同一并呈到国民政府文登县的县府大堂之上。

并由周?禱申述道:……县长大人,民村墩后原无牧场,唯有南沟、东沟少可牧牛,但地势狭窄不便多放牛只。雍正年间,民村多位义民自家东、西、南及地头让出,捐为公共牧场。当时,合村立照帖合同规定,牧牛场所埋地界不许侵越并不得挖毁。此等立照帖合同各有证据及赤契为凭,请李知事过目审证

周?禱又继续说:“不料,有村恶金珺南,久惯健讼逞强讹赖竟私捏假契明目张胆霸占伙牧地。于月之初十日,令其二子金为先、金为要纠领雇佣的拳王德成及手下二十余人,各持锨镢强垦伙牧为私产。口称:谁若拦阻即将被群殴棒下。此情之下,民等为了避免流血事件发生,只能找金家之主金珺南讨要公道。然而,金珺南早有私吞伙牧地之念百般昧心狡辩声称是在他自己契约内之地开耕,并拿出他们自己私捏的地契作为霸垦的凭证。民村牧场契地各户充舍之业,他金珺南之祖先金世荣、金地安等,也都在当年的共议立照帖合同上签字画押,历历有据。而今,金家父子持强横、逆祖先、欺灭村邻公产私吞之为,民村上下万难容忍。他们已纠众垦三日,其势凶猛,民等担心伙牧地将会被金家开垦殆尽。为此,民等情急喊乞。望县长为民等主,速赐票验据究断,以维公产而惩不法,迫切上呈。

     县长李知事身着一身青色的学生式中山装,正襟危坐在案后的一把紫棕色太师椅上,一本正经的听完了周?禱的呈诉后,眨了眨金丝眼镜后的小细眼,面无表情地说:周?禱,听你之控,那金珺南父子私捏假契、霸垦村中伙牧之地,的确是为富不仁。但金珺南父子所开垦之地既为你村公共牧场,他又为何敢如此胆大妄为地纠众开垦哪?本知事想来,其中有无其他缘由,不能只听你们的一面之词就轻易断案。你等先行回去等候,待本知事派人查明真相后,再行定夺!

周?禱等三人一听,觉得县长说得也对。作为官府大堂之上的司判之人,提出查明事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于是,他们便回村等候县长的复批了。

几天后,李知事命人将责成甘泉二乡的乡地**乡干部)周云秀及墩后村村董**村干部)周道来、金正杵等人,查明金家父子私垦伙牧地之事的批示送达下来了。

甘泉二乡的乡地官员周云秀接到县长的批示之后,一刻也不敢怠慢。立即赴墩后村找到村董周道来、金正杵两人悉查实情。而身为墩后村村董的周道来、金正杵都是知根知底的本村人,对金家父子抢垦霸垦的实情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他们遂于二月十八日将所了解金家的霸垦详情,悉数如实地呈于县府李知事。所复呈中一再申明:

遵批查实墩后村牧场确系合村公共牧牛之地历传无异现被金珺南父子纠众开垦约有十余亩,原委实情并无别项纠缠。

而后,他们添复了村董、乡地的备知材料,也是愤慨地据实恳请县长做主惩查金家父子。

 

                四:抱赃叫屈的金家


 

这两天,有关周?禱、张志诵、金子恺三人到县府起诉的事情,以及乡地周云秀及村董周道来、金正杵等人回复县长悉查金家霸垦的事,早就传到金家人的耳朵里去了。

金家大少爷金为先虽然知其父对村伙牧地的觊觎之心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暗中的准备也是由来已久的。但毕竟是做贼心虚,他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晚饭后,坐在其父金珺南的炕边上问:“爹,明天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金珺南很不满长子这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明知故问地白了儿子一眼。

“我是说,他们又是告状,又是回呈县长批令的我们是不是先停一停看看再……”

没等金为先说完,金珺南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不停!别说县长还没出批让我们停,即便让咱停止耕地的批送达了也不怕。小子,你尽管领着人去耕地打官司告状你爹。他周?禱能去告咱不是那咱也能去告他。老话说了,不丧良心不告状

说着,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个面面相觑的儿子,又说:就把心放肚里吧,老子早就把告他周?禱的状子写好了。

“就是,有道是无毒不丈夫!不给他们来点真的,他们还不知我们金家金字的成色了!”二子金为要咬着后槽牙狠狠地说。

“哼,就凭一个周?禱加上两个穷棒子,他们也想打赢官司?等着瞧好吧,好戏还在后头哪!要人有人,要礼有礼的是我们金家。还就不信了,咱诺大的金家,还败在他们这些穷鬼的手里不成?”三子金为重一旁,也不甘示弱地说着。

周?禱和众村民原想,他们已经将霸垦赖产的金家告到了县府大堂之上了,这种是非分明、一目了然的案子,又有乡地与村董的回复为证,金家即使是不用县长下令停耕,也会将霸垦伙牧的嚣张之气有所收敛的。可出人预料的是,现在金家的纠众抢垦的戏份,是愈演愈欢了。这,大家就义愤难平了。

就在村董周道来等人回呈县长批文的第二天(二月十九日),周?禱、张志诵、金子恺等,第二次又将告金珺南父子持续霸垦村伙牧地的诉状,再次县长李事的案上。

两次急乞之下,周?禱等墩后村众村民终于在二月二十三日盼来了李县长的批示。但批示中,虽肯定伙牧场为阖村牧场无异,却只是出批让金家为仰即停止开垦,以免争端……”,对金珺南私捏假契、抢耕霸垦的恶行该如何匡正,是只字未提。

     有了县太爷这态度暧昧的一纸批文,金家的抢耕霸垦自然是“外甥打灯照舅了”。

     看着金珺南父子藐批抢垦愈肆愈横,周?禱他们急忙第三次将诉状递上了县府李知事的案头,并苦乞再诉

承蒙县长批复其为合村牧场无异,不得再事开垦,仰停止。不料,金珺南目无法制藐视一切,又用王德成为武教师,着其子金为先、金为要等,夜习拳棒,昼率人等抡垦伙牧愈肆愈甚。口称,一面与讼,一面垦牧。待蒙传讯时,伊等将要垦尽牧地。似此捏契赖产终不停止,实无可如何。为此,情急迭乞。望县长做主,恩速传讯,依法究断而免滋祸,迫切上呈。

周?禱一连三呈诉状后,慢悠悠李县长直至三月初一日。其责成村董周道来协同乡周云秀传批禁止金家父子私垦牧场。但批示依然只说,如果金家再违,就由该村董等呈明后,予以传究。这位县长李知事对金家已经霸垦合村公共牧地的事实,还是未做出任何追究。

这样一来,金珺南父子不仅在村里的强耕霸垦越发地肆无忌惮,还将早已写好反诉周?禱等人的状子,理直气壮地呈送到了文登县府的大堂之上。

并且,他还不解气。又于两天之后的三月初三日,拿着他自己绘制的牧牛场四至地图,再次跑到县长李知事的大堂之上,冤得跟个窦娥似的,反诉起周?禱来了。

“县长大人,小民才是怒失土地主权的受害人哪!民村原有牧场无多这事不假,民祖家先人等也同先人公议了各将地边让出以作牧牛之地。牧地之内都已立埄,不许拔埄放牛,并立有字据呈验先人更是将村后泊二十余亩之地头让出了。现民之地中间被冲沙压,不堪耕种荒芜多年,又有村人任便在其内牧放骡马。近年,民因恐失主权,无奈于去冬向首事人周?禱等声明,拟定往年所荒芜的地内开垦佈种,他本人均已认可。今,民在自己契权范围以内之处刨垦不过数亩,有目共视。县长大人,民祖叔金正栲乃一村巨富年高之人,族侄金子封系一乡佐治员,民也是识书达理之人,岂有不遵村规之理?反而是周?禱欲将其祖先所舍之处作为奇货自行开垦。民以大义相劝阻,既为舍出之物难再收回。周?禱因此怀恨在心,播唆我本家看茔人金子恺等,结连腹党联名屡次诬控小民无中生有之事。另外,民村所让之地头与民所开垦之契地,俱作伊之照帖所,且有印契为凭。既被诬控批令停止,民岂敢不遵?是非曲直法庭自有公断。他周?禱因自垦未得,竟违据狡赖以混淆权限,不蒙传究经纬难分。为此,恳乞。县长验核主,传案迅究以保小民契权而维业产上呈。

得知赖耕霸垦的金珺南,反将自己的代言人起诉到县府大堂了。墩后村的老百姓,这下才感到了事情的棘手。让金珺南父子就这样无耻得贪婪下去村民谁也不甘心。大家凑在一起,又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金家父子卑鄙与狡诈来了

周之叶忍不住地朝着大家,又朝着周?禱说现在光骂有什么用?大哥,咱往下再怎么办?难道就这样随他了金珺南心和歪理诬告不成?

“哪能就这样了?官司我们还得继续打!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斗不过一个金珺南”张志诵一旁坚定地说。

“县长到底是个意思?老这样不哼不哈的,不会是他与金家有什么私底下的瓜葛吧?

“依我看,也是这么个事!要不咱三番两次递状子上去,县长他怎么就老是拖着不结案哪?

听了众人的议论,周?禱这才接过话茬说:“不管县长与金家之间有什么,金珺南父子强耕霸垦伙牧地是事实,我们告到哪儿也要将他们告倒!

“那县长那里怎么办?他老拖着不结案我们也没有办法了不是?”又有人担心地说。

“这次,我们从私捏假契着手。告他上无国法,下欺平民,捏契赖产的刁顽昌极之实。上次在县府大堂上,他金珺南所呈验给大堂的地契我们也都看到了,那完全是他通过补涂改而得的假地契。那契尾名都是为国家印记据证,他金珺南胆敢任便涂改,这藐大之罪可小不了我就不信县长还能置之国家王法不顾而再行延滞了周?禱说完此话,在场的人都是满脸飞金。大家觉得又有希望从心底里升起了。


 

              五:翻云覆雨的金家终伏法


 

民国十二年三月二十日,周?禱等以私捏契约、藐上欺下之罪,第四次将金珺南的诉状递呈了县长李知事。

到三月的二十七日,墩后村民们翘首盼来了县长大人的批复。可令人失望的是,县长二十七日的批复里,仍然还是“控争之地作为牧场业已多年,金珺南应即停垦勿得争讼”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面对难以撼动的金家,村民有的动摇了。但大部分人觉得可现在放弃,就是前功尽弃还是继续呈状,直到县长传究严惩金珺南为止。

于是,周?禱、张志诵、金子恺三人,又分别于三月二十九日和四月三日接连两次,步行四十里到县衙上呈诉状。

金家呀,真真是滚刀肉,一点也不示弱。他们也接二连三地起告起了周?禱等人来了。

就这样,一边是周?禱、张志诵、金子恺等代表墩后村民的一方,一边是金家财主金珺南一方,双方跟走马灯似的三天两头地跑县府大堂呈送诉状。

可一直不作为的李知事,仅在四月初三出批称,既系屡垦,准予传讯后,直到了六月,原、被告双方才被宣上堂。

大堂之上,被告金珺南虽有原告言之有物的多纸诉告,有乡地村董方的副证回呈,还有县府出警的实地勘验等摆在面前,但他还是一味地狡赖。原、被告堂上仍是各执一词,而堂上的县长老爷像个摆设一样,并未予以深究。这会儿连傻子都能看出来李知事有意偏袒金家一方。其中之缘由,无非是肮脏的权钱交易作祟罢了

后来,县长大人在证据确凿之下虽对金珺南父子的私捏假契霸垦赖产之恶行,做了宣判,却一直没有送达。堂堂民国政府的一道法庭判决书,竟成了一纸空判

下,本是揣着的一方几个月官司却迟迟讨不来该有的结果。反倒是无理的金家被告,在村里更得意洋洋了。 

数月后,正村民几乎失去信心的时候,岂料老天有眼,李知事卸任另就他乡了。新任县长陈俊卿知事上任后,将墩后村为百年伙用牧牛场的官司,做了重新的审理并迅速宣了判:

经查明,被告金珺南呈案印契两张,指明变造之处均以六亩六字改为十八,捏成十八并以金海山之“山”涂改为“中”子,据以讯问并调取财政科税契底册当庭比对后,显有不符而查遍金家族谱也无金海中此人。后经本县悉查深追,被告俯首无辞,并据供称,两契均系于印契之后一次涂改的,情甘领罪恕。事实既明,判决如下:

查文契本属私文书,以地契报经官署粘尾盖印后,则是私文书与公文书合体,就此项契纸上而有变造行为,所自属构成犯罪应即依律处刑,查大理院七年统字第七四七号解释,伪造变造已粘尾盖印之地契应依第二三九条处断云云。本案金珺南涂改印契之为,适于上开解释例相符,应依新刑律第二百三十九条,第一次处以四等有期徒刑一年,并依律同律第二百五一条第四十七条及四十六条各款,剥夺公权全部,五年未决期内羁押日数依同律第八十条准以二日抵徒刑一日,变造之文契两纸涂销存案并依刑事诉讼条例第四百七十八条令,被告人负担所有诉讼费用。

                            县知事  陈俊卿

                            承审员  刘春嶺

中华民国十二年九月二十三日送达  送达人初洪祥

新县长派人将判决书送达到了墩后村时,村民们都沸腾了!

为了避免牧牛场再起纠纷,村民们众议决定集资立碑为证。于是,民国十三年七月,紧邻牧牛场竖起了一块《合村公议》碑。碑文中详细纪载了牧牛场的历史、权属和边界四至等。(此碑现立于村东路旁)

 

 

(墩后村牧牛场碑正面)

     

 

  

(墩后村牧牛场碑反面)

 

当人们赞叹新县长陈知事明镜高悬,沉浸在胜利后悦时,金家父子坐不住了。

金珺南把手里的茶杯“啪”的一下,摔在了炕地下。一的怒气骂着:“妈的!千算万算没有算出喂饱了的李知事卸任了!”

父亲盛怒之下,几个儿子也都战战兢兢站在了炕前,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说话呀?我也是花银子供你们段文识字的。这个时候,你们弟兄怎么就没有人言语了?”黔驴技穷的老金财主看着他的几个儿子,气急败坏地说。

一向最讨金珺南喜欢的三子金为重,是弟兄几个里读书最多的,他看两个哥哥老是没接话,便说:“爹,我年轻,我替您老去做牢吧!”

其实,金珺南是想听听儿子们的意见,接下去怎么办?没成想三子竟然说要替自己服刑的话。他心情既沮丧,又感欣慰。叹了口气,看着三子说:唉!为重,好儿子,爹没白痛你不过,我是问你们,对这样的宣判结果,难道我们就这样服了吗?

“爹,咱还要提起上诉吗?”大儿子觉得他爹不该再上诉,他心里十分清楚他们父子的所作所为是不占理的,那纯属恃财霸道而已。原以为凭着自家的财大气粗,县衙之上任意股掌之中,墩后村没有谁敢和金家抗衡到底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长伙同几个穷棒子,竟然熬到了县长卸任。目前情况可真是骑虎难下,也无良策了。有心奉劝老父认输,但也不敢直言,只能怯怯“爹,我们要是继续上诉的话,那就要去济南府了!”

“去就去,怕什么?咱金家这势力,咱要是打怵去济南,他们那些穷鬼就更打怵了。兴许听说我们要去省府大衙,就没有人再与我们了。那样的话,我们去了,花些大洋再打通一些路子把这案子翻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二子金为要是个有勇无谋的愣头青,见他爹有心去济南把官司打下去,连忙表示赞成。

“好,我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为先,你在家照看着为要、为重你们明天就跟我去济南。还是那句话,我还就不信了,我堂堂金家斗不过这帮穷鬼了?打官司是要花钱的,上济南更是要大把大把地花银子的,他们有可以?总不至于遇到个饱了就卸任的主

金珺南没有想到,济南府这趟提起再诉,竟然来回回折腾了六年之久。他也没有想到,六年来,周?禱、张志诵、金子恺三人一直奉陪了他六年。他更没有想到,六年来,他提起到山东省高院的上诉判他金家败诉,并驳回上诉,维持文登县府民国十二年九月的最初宣判结果。

金珺南依然不服!不过,他的不服,只不过是为金家的面子在强撑了。他又将诉状,再次呈到山东省国民政府的最高

民国十八年五月二十日,省最高院照旧判金家败诉,驳回上诉继续维持文登县府民国十二年九月的最初宣判。

金珺南这次是结结实实地输掉了官司,被判刑入狱。但法官应允了金珺南三子金为重代父坐牢的请求,责其至济南府替父坐牢(后自筹罚款释放)。并且剥夺金家在墩后村牧场的公权,责令退出抢占之地,赔款一笔,数年的诉讼费用也由金家担负。

金家的美梦落空了,金家抢耕霸垦公共牧牛场的恶行也终于消停了。至此,金珺南懊丧地仰天长叹着没想到墩后村的这些穷鬼们真能较劲!没想到我金珺南钱、地两空啊!

 

              六:村民赢了官司未赢牧场


 

“牧牛场官司打赢啦!”……

耗时六年之久的牧牛场官司终于尘埃落定,压在墩后村民心头六年之久的大石头终于搬走了村民们高兴得像过节一样,四处奔走相告。

周?禱回村的当天,很多人就都聚集到他家里,兴致勃勃地议论着。

“六年了,这官司打下来真是不容易!”

嗨,牧牛场总是又回来了。依我看,趁着这次机会再阖村认定一下牧场的四至,把祖宗立下的规矩再立书申明一遍,家家都留一张,以免以后再有麻烦。

有人提议后,大家立刻就此话题又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金子恺忙说:“家有牲畜的毕竟是少数那么一大片地放着,太可惜了。依我说,咱就趁着这机会把地按人口分了

金子恺是个贫穷的无地户,住在金珺南家山岚上的一座庵房里,为其看山为业。他的主张对墩后村的穷人来说,自然是个最好的章程。所以,此话一出口,很多人都在拍手称好。

“不行,祖宗留下来的伙牧地,不能分地!”有牲畜的富裕户们坚决不同意。

“牧牛场既然是全村人都有份,怎么就该只为你们家有牲畜的使用?

“你们有牲口也可以去放啊!有谁不让了吗?”

“屁话,我们连地都没有,哪来的牲口?”

当初,也就是几户好心让的,如果要全村均分的话,本就不合理。再说分了以后大伙没放牲口怎么办?这事不能变!

半天没有说话的周?禱,一脸得阴沉,大喝一声:“你们都住嘴,官司赢了,你们倒又打起来了!

别说,周?禱的一嗓子还真是把人们给镇住了。大家安静下来,想听听村长是怎么一个安排法。

说起牧牛场来二百年、一百多年前,这里基本是一方常年涝洼积水的草夼之地,只长草不长庄稼的。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随着斗转星移的变迁,现在这189亩的水洼地,不仅不那么积水了 ,如果是拿到手后,从中间挖上几条排涝水沟的话,那这里绝对是一片地。不然,金家怎会来一场说抢就抢的霸耕赖产呢?

其实,村里人都是种地庄稼把式,这里面的道道谁都清楚。只是有一、二百年的阖村合同规约在,朴实的村民们谁也没动那脑筋罢了

而周?禱更不傻,自打这场官司起,又是出钱是出的,那是他心里早有打算的。他想,一旦将这牧牛场的地权拿回来,牧牛场的一半,一定要拿到手的,谁也甭想跟他争。

特别是当得知省最高院最后的审判结果已无悬念时,他又使了个心眼。面上对张志诵和金子恺两人貌似关切地说:“这官司咱也打了这么久了,人困马乏的,准知道是我们胜诉,那我们就不用都上庭了,人多也没有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们留在家里该干点,就干点吧!

也是,张志诵与金子恺这六年的官司下来,的确被折腾得有皮么毛了,自家的事情耽搁不少。既然胜券在握,又有周?禱承让,俩人就巴不得不再去远途跋涉了。

所以,在省最高院最后的判决厅上,牧牛场所有的有效契约合同文书,全都落在周?禱一人

现在,一听金子恺等人想按村人口分地,周?禱心里自然不舒服。他暗暗地嘀咕你们还真以为我费神舍财的是为全村人服务啊?哼!没有这份利,傻子才起那么大的早了。

可有继续牧牛场放置牧牛时,他也是满心的不高兴的显然,这也搅乱了他中早就拨好那盘如意算

问题是,开始打官司到现在,墩后村的老老少少一直周?禱捧成了村里的神。那高帽戴的,真是有脸有派的。如果现在把自己得一半的说出来,连周?禱自己也觉得,也太有点那什么了

上面两拨人的主张,他又都不认同,这怎么办?周?禱眼珠一转,那就缓缓容再谋他计吧!

想到此,周?禱对众人说:“今刚回来,好生这事以后有功夫再议们都回去吧!

转眼,周?禱回来也半个月了。人们都抻长了脖子,急等着周?禱对牧牛场权属问题的想法。

这半个月的时间,周?禱也真没闲着已经把个通吃的局给布好了,正等着墩后村的一同往里跳。

这天晚上,听说要公布牧牛场权属分配决定了,村民们都早早地到了村公所。人刚到差不多,村长周?禱就开始说“我知道,大家对下来这块伙牧场一直是个心事还好,从县府到省府,我们经历了六年的公堂争讼和六年的风风雨雨总算是给大家拿回来了。这里面我付出想必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我就不去再说了。今天召集大家,主要是把牧牛场的权属问题尽快处理好。上次你们提出两种意见,大伙也没有通过不管怎么说,祖先捐出牧牛场是不希望成了子孙们争斗的祸根。所以,我们不能为这块地再引起任何纷争了

“那怎么办

……

“大家别着急,听我说。这段时间向我提出个很不错建议大伙听我说说……

周?禱看着上百双急追追的眼睛,故意笑着停了一下,才接着说:“把牧牛场拿出来公开出售,谁给的价高,就卖给谁!

周?禱话音刚落,很多村民们纷纷不干了。

“谁出的价高就卖给谁?我们哪有钱买

“不行,一定要按人口分,那样的话,我们多少还能见点地种下点东西。我们没钱买地我坚决不同意出售!”金子恺为首的一些穷人绝然不容地站起来反对

有个金姓的富户站起来“我说,你们不好听村长把话说完吗?瞎吵吵什么呀?”这个人显然对周?禱的分配方案细节是清楚的。

金子恺说:“好,我想问问,没有钱买地的人怎么办?

“怎么,卖地的钱按人口分给你们不行吗?有冰你不能再化成水有富户人不满地呛了金子恺一句。

是这么个礼”穷人里,有人一听说分钱,态度就缓和下来了。

“不行,我要地,不要钱”金子恺觉得牧牛场能回来他是出过力的。现在语调说话,也是颇有底气的。知道自己手里没有地,心里一辈子都不踏实。要买地,没有钱。这次如果能按人口分地,兴许是他这辈子的唯一机会了。说是分钱,等分下来的那点钱再想买块地,那可的不易的。

在场与金子恺唱反调的富户,都是周?禱早私下网络好的。他们早就准备凑这次机会多几亩泊地。因为牧牛场卖价即便再高,也比从个人手里零买回来的合算和省劲他们并不知道,老谋深算的周?禱想先卖了地,卖地的钱到手。什么有人提他娘的什么议的,那都是周?禱的谎言。

与这两个人一样,被周?禱私下说服富裕户还有不少。眼下,也用不着周?禱动嘴,他们便与金子恺一面的人争论起来。

最终,这次牧牛场权属问题的阖村公议会,在穷富两拨人的郁郁不欢中散去了。

金家的富户们早就对参与打官司的本家人金子恺恨之入骨了,这次本来花点钱能买回一些牧牛场的泊地,可又让金子恺给吵吵黄了,他们便将金子恺赶出了看山的山庵。而金子恺人穷志刚,被迫离开山庵借住他处后,声明宁愿流落他乡,也绝不从了周?禱提出的售地方案。

然而,穷人们的呼声与诉求,什么时候都是微弱的。在村长周?禱与村里富户淫威联袂下,他们最终还是无力相争,只能干瞪眼看着公共牧牛场被出售最后,售地所得的钱,除了为村里建了一所小学校之外,余款果真是落了周?禱等人的口袋。

可叹,一场旷日持久的牧牛场官司,结果只不过是将丰厚的利益从一个霸主,再转移到了另一个霸主手中而已

悲的是,村民们曾经那么热心支持的一场牧牛场官司,最后却未看到半文钱、半垅地。他们面对现实的不公,再也没有翻转之力。有的只是愤怒无奈忍气吞声。


 

              七:揭开村霸私囊的是张孟浪   

     

 

变卖牧牛场的大部分余款,被贪婪的村长周?禱及个别金家财主得了好处后,尽管有很多人多次地要求抬村帐目出来公示,但周?禱我行我素,硬是将这笔篡改的烂账雪藏了十年,始终都不肯示人。

为了便于欺上罔下虚报赝做,周?禱竟任用自己的儿子做管理村账目的裁量**现叫村会计)担任村长四十年,每每村中有事,他都会借机勒令各家各户出钱,或者要求村民募捐每每也都是进多出少其中饱私囊,从无公示村事账目一说

一村长如此翻云覆雨地称霸快十年了,而村民们一直无可奈何。直到一九三八年,曾在文登第一小学任教的墩后村村民张孟浪,作为早期中共胶东地下党员,受中共文登县委领导指派,回到原籍墩后村,以村小学校长身份为掩护,成立了中共老四区墩后村中心支部、自卫团、锄奸团、老四区区委等革命组织。

张孟浪生性聪慧豪爽,不畏强暴,疾恶如仇。他生于斯,长于斯,深知村霸们的恶行和村民的疾苦。早年,他在文登城任教的时候,就利用农忙及春节放假回乡之际,在墩后村及周边村庄秘密发展了很多党员。自从他回村以后,便发动组织本村金禹九、金立会、张述年、金立玉等老党员,带领着一村的民众与村霸周?禱村长等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抗争要求周?禱抬出出售牧牛场及村里多年的来往账目,交出这些年来的枉法贪婪所得,并交出手中用以欺上瞒下的村印。

称霸了四十多年的周?禱,自然不肯甘心交出自己的心所得手中的权利与金家财主再次勾结一起,暗中几次暗杀张孟浪,欲致其死地。

1938年,墩后村的反动势力的猖狂之为,很快引起了中共文登县委的重视。为了替墩后村民讨回公道,也为了扩大中共胶东特委在群众中的威信,中共文登县委组织部长于瓯江、县委保卫部长于孔嘉马上指示张孟浪,带领早就怨声载道的村民,对周?禱等人进行清算。他们组织成立了村务监查小组,暗中周?禱掩盖了四十年的烂账一一进行仔细查对,并反复多方走访调查村里的群众,核实到了一手的可靠

经过大半年的紧张工作,终于将周?禱贪腐问题的所有证据搞清楚了。于是,在全体村民的强烈要求下,墩后村党组织以全体村民的名义,将周?禱村长告上了县府大堂。

大堂之上,经历过牧牛场官司大胜的周?禱,一副不肖的样子。直到县长主审官开始宣布开庭,并要查明当事人及诉讼参与人是否到庭时,他也还是梗着脖子

刚刚就在上庭的时候,他还对一旁有些怯懦的儿子说:“不用怕,省里的大堂上,你爹我什么官没见?就凭我三寸不烂之舌,省高等法院我都当平道闯过来了,这小小的县庭还不小菜一碟?哼,那张孟浪?一个臭教书打官司,他见识过什么呀?”

当原告张孟浪陈述完周?禱贪赃枉法、欺压村民的屡屡罪状之后,周?禱便开启了他伶牙俐齿的程序来了。

“原告,你控完了?呵呵,对于你的这些无稽之谈、无实之控,我周某人只能说是一派胡言……”周?禱轻蔑地冷笑着。

“被告,请你拿出事实反驳!”县长打断周?禱的话。

“我当然有事实了。张孟浪,我问你,你能在村小学教书,那个小学校从无到有,难道是拿气吹起来的吗?没有卖牧牛场的钱,我拿什么去建学校让你教书?张孟浪,这状谁都可以告,就你这端着学生饭碗的教书先生,最无权起诉。”

“我是教书先生,但更了解学校的一切。建学校的费用才多少?对于180多亩的牧牛场地款来说,不能说是九牛一毛,那也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

“张孟浪,你说小巫就小巫了?你知道还是我知道?那都是有帐有据的。再说了,学校建好了,每年不需要修整吗?你们的屋顶、你们操场,还有年年夏天雨季之后的道路修整,加上村路、水沟的整修哪一样不用钱吗?”被告周?禱越说越理直气壮。

“周村长,请你不要将建小学校的费用,跟历年学校和村里设施的修整费用混为一团。你每年都从每家每户收取的钱,不都在打着修路和补缮校舍用的旗号吗?这笔账还在后面,我还没到时候跟你算?我们要一件件地算?”张孟浪一旁寸步不让。

“哈哈,张孟浪,真是不当家不知茶米贵,你以为那卖牧牛场的俩钱,是个取之不完用之不尽的宝库了?告诉你,就因为卖牧牛场的钱用完了,才开始向村民分摊的。你让我怎么办,难道让我去抢钱回来给你们……”

“被告,拿出你的证据来!”县长主审官看着振振有词的周?禱,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当然有了,每一笔都有账记着哪!”说着,他转向台下的儿子。这时,堂上有庭丁*(*现在叫法警)过来,将周之子周秉车(化名)手里的一摞账本呈到县长手上。

“周村长,听你这意思,你呈送的这些帐目,就是一本记录你们这些年来,村里财务收支平衡的良心帐了?换句话说,就是村里并无剩余款了?”

“当然是了,我们村一直是用多少,征集多少。账目就该收支平衡,要不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一本烂账?一本你儿子弄虚作假的烂账是吧?”张孟浪双目如炬地盯着周?禱。

“张孟浪,你信口雌黄!你连我呈上的帐本都没有看到,从哪里说起这是一本弄虚作假的烂账?我告诉你,这是在法庭之上,你竟如此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这分明就是诬告!张孟浪,随意诬告是要判刑的!”

“周?禱,我张孟浪也告诉你,如果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敢将你告上县府大厅,那就是我诬告!”说着,他向审判官和陪审员们深施一礼,说:“我请求呈送我的证据!”

“准予原告提交证据!”县长一声令下,一旁又有庭丁把张孟浪手里的一包账本,呈到了审判台上。

“尊敬的主审官,尊敬的各位陪审员们,这是我们墩后村的很多村民参与,历时大半年之久,从牧牛场的每一户买主的地契中,一一核实而来。从村里每一年的每一项集资募捐中,一户户排查而得。这些年来,收入了多少公款,减去公事消费,就是应该有的余额那都一目了然。如果没有余额,或对不起来,就说明账目有问题。村里有什么大事花费,都是可以细数的。经过我们的反复调查,村里除建校及每年的各种公共费用外,剩余的钱款粗略数目也在一万块大洋以上,周?禱一直说没有钱,村里不剩钱,那这些钱款哪里去了?岂不是他个人贪污克扣了吗?!

“你……你胡说!”

周?禱早就知道,张孟浪等人在查他的帐,他一边百般阻挠,一边又不以为然。不说别的帐,就是拿卖牧牛场的钱,也都快十年了,谁能一笔一笔差得清?还有建小学校用了多少钱,又有谁能说清楚?这些就是一笔笔的死账,任由神仙也难以理得清。没想到,自己这些年花少报多,暗取回扣,暗箱操作的事情,张孟浪还真给他查了个底朝天

当年在县衙与金珺南打官司时,周?禱凭着一口伶牙俐齿,将财大气粗的金家父子驳得直往地缝里扎。可当面对自己利欲熏心、昧污公款的铁证时,任再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只能哑口无言

最终,这位周?禱在张孟浪人言之有物、掷地有声的控诉中,被判败诉。获刑二年(缓期执行),拤出贪污银元一万两千三百九十六元,归为村款,为全体村民所有。这些钱后又用于修缮学堂,抚恤烈士亲属,救济贫困户等等。并销毁了其持有的假账,假地契。

此事之后张孟浪为代表中共党组织,在墩后、在高村、在整个老四区的广大村民中,得到了更普遍拥护了!

 

 

 

注:牧牛场案史料文书系参与起诉金家的三大姓代表之一金子恺之孙金立锷先生提供。当年在中共胶东特委领导下,墩后村地下党与村霸斗争的资料,由张孟浪前辈的女儿张建华老师提供,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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