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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
作者:陈强伦

抓周,在胶东叫抓“驹驹”。这是小孩满周岁当天必须要举行的重要仪式,在中国一直延续了几千年。

“抓周”这称谓有点费解,我们一般认为 “周”是一个星期的概念,这里怎么就叫抓周呢,也许指的是周年抓物的意思吧。而抓“驹驹”则比较直观,凡小孩过头一个生日爷爷奶奶家就要准备大宴亲朋以示庆贺,众亲戚前往道贺,称之为“赶生日”。

“赶生日”这一天姥姥的角色很重要,小孩抓“驹驹”所用的“驹驹”就是姥姥蒸的。“驹驹”是一种较大的面食,其形状也比较古怪,是个中间粗,两端细的梭形面滚子,细的两端还要各捏出一个圆头。“驹驹”蒸熟了再在热气腾腾的制高点上点个红印儿,最好是顺着中间再裂开一道口子,名曰笑了。姥姥蒸的驹驹是要分给亲戚朋友的,更是要摆在周岁儿面前供其抓的,包含了许多祝福、祈盼、希望和寄托在里面。

“驹驹”为什么蒸成这种形状,老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叫“驹驹”老人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千百年来就是这么传承的,不用问其所以然。我理解的就其本身形状而言,圆乎乎、胖嘟嘟,白白嫩嫩象征着孩子的长势;称为“驹驹”寓意孩子像小马驹一样欢快活泼地成长,将来出息成一匹奔腾驰骋的千里马。不过也不能只抓“驹驹”还要准备别的物件陪同上阵,如算盘、称、笔、本、印章、布料、木制刀剑、鞭子、石块、泥疙瘩等,是女孩还要准备针线剪刀,总之能代表人类所能从事的行业门类的各种象征性器物,只要周岁儿能拿得动、捧得住,都可以摆上来。

物件准备好了,亲戚朋友也都到齐了,抓“驹驹”仪式也将开始了。仪式一般选在接近午饭的10点48或58分开始。届时崭新的簸箕铺着崭新的台布,端端正正地安放在炕里边的窗台下,盛着待抓物件的大木头盘子摆在簸箕前面,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及一干人等均站在炕前,如同大臣参朝一般,静等幼主登基。此时,姥姥小心翼翼地从另一个房间抱着披挂整齐、装扮一新如、同小皇帝一样的周岁儿稳步来到抓“驹驹”现场,姥爷则小碎步如同大内般紧随其后。“大臣”们目光齐聚小皇上,当意、待亲、可爱、有福之声异口同赞。姥姥此时也算出尽了风头,非她莫属地将小皇帝稳稳当当地放在簸箕里。周岁儿身着新装,头戴虎头帽,胸挂长命锁,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线绳,红线绳的两端各系着一个用面蒸出来的“橛”,两个橛分放在簸箕两边,意为小孩拴在橛上不会丢失,在过去小孩死了不叫死了叫“丢了”。

为什么要坐簸箕呢,“箕”有“起”的意思,预示着孩子将来定会奋起,有大出息。我理解的是,簸箕三面有帮,后有靠山,两边有扶手,小孩坐在里面不能倒,如同大人坐在太师椅上,前面敞开便于伸手抓物。为什么要将物件放在木头盘子里,木头盘子是一个长方形托盘,其形状如一个小型看版,薄板做底,四外镶有厚边,作为盛食物的工具家家户户都有,无论是有钱人家还是贫苦人家,只是木料和做工有区别而已。在过去的农村,炕上就是一张光秃秃的席子,总得有个器皿盛着这些物件吧,木盘就充当了重要角色。有的大户人家如果生了儿子,在抓周之前还要先祭拜祖先,祈求祖上阴德保佑孩子健康成长。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小孩伸手了,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孩子,心里企望着能抓起他们认为理想的物件。这时候一般的孩子都会伸手抓,即使不抓大人也会做引导。小孩抓的第一个物件,或是拿住不放的物件,都会受到家人的格外重视,一般认为先抓什么,或老拿着什么不放,就意味着将来可能要干什么,也就决定了他将来所从事的行业和幸福指数。

抓钱代表有钱花,享不尽荣华富贵;抓“驹驹”代表不愁吃,一生不用挨饿;印章代表官位,能做官有权有势;笔和本代表学习好有文化,将来做个有学问的人;算盘代表会算账将来当个生意人或个开商铺之类;刀剑枪则意味着将来能当个大军官、警官;布料代表不缺衣服穿或能当个裁缝,是女孩还要别上针线以示将来会做针线活;铲子代表将来当个厨师、开个餐馆;小木块、小石块代表将来干个木匠、瓦匠,会一门吃饭的手艺;鞭子代表赶马车的,土块是农民最不希望孩子抓的,因为抓土永远得当农夫。

抓周,只是家人望子成龙的一种愿望,将来能出息个什么材料不是由抓什么来决定的,但抓到家人希望的东西,大家自然高兴。家人一般都把好的物件放在离小孩近的位置,但也真有那种舍近求远的小孩到外围去抓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此时大人只有静观,不得干预,古人曰“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智愚”。

我村有个叫迎祥的小孩,生日这天,爷爷给他做了个很精美小鞭子,白白的小木棍鞭杆儿,系个小鞭绳儿,再点缀个小红穗儿。妈妈不想让孩子长大了赶马车,就把它放在外围,结果小迎祥偏偏老远把小鞭子勾到手,把玩起来没个够,妈妈心里不情愿,但爷爷高兴得不得了,在爷爷年轻的时代,交通不便,运输能力差,赶马车是个很吃香的行当,就像现在开大货跑运输一样,轻轻松松不出劲挣大钱。迎祥长大后在村里没有赶马车却开上了拖拉机也算是巧合吧。还有个叫进路的小男孩,将面前所有的东西一件一件全部拿光,弄得家人哭笑不得,长大后当上了100多人的社办企业厂长,后来改制这个厂归自己所用,再后来将厂房拆了搞房产开发挣了大钱。有个叫鞠芬的小女孩,抓周这天只要一放进簸箕里就大哭大嚎,反复折腾多次也无济于事,家人急得团团转,一点法也没有,真是豆腐掉灰里吹不得打不得。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她大姑拿过一个大驹驹塞进她怀里,仪式草草收场。这鞠芬后来一生坎坷,家中灾祸不断,虽不愁吃穿但没有过上一天安稳舒适的日子。这些都是回村了解情况听村人说的,无以为凭,只当聊斋。

抓周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物件也在逐步演变。我小时候看抓“驹驹”,钱一般是两元或五元,最大的也是十元,后来发展到一百元整张,再后来一百元一沓,现在都是一捆,还有直接让孩子抓银行卡的。其实大捆钞票一般是爷爷或姥爷变相给孩子的,抓与不抓都是他的。

进入本世纪抓周舞台上又增加了小玩具汽车、小积木房儿,希望孩子将来有车开,有房住,现在直接把汽车钥匙摆上去。随着时代的进程,手表、半导体、手机都曾经摆上抓盘,至于将要进博物馆的算盘,早已被计算器、电脑鼠标取代。石块和泥土块被移民城里的年轻人也摒弃,所以现在看不到年轻人种地,更看不到用石头高楼的了哈哈。其实抓周只是一种传统文化的传承,小孩抓什么都是偶然,一是这个东西离孩子近,二是这个东西形状颜色能吸引孩子的视线,仅此而已,现代人对于这件事一般只是玩玩没有当真的。

抓周,在全国各地的叫法也不一样,有拭儿、试晬、拈周、试周等等,这种习俗在民间流传已久。它是寄托着长辈对孩子美好祝愿的表现形式,是第一个生日纪念日的庆祝方式,是小孩周岁时举行的一种预测前途和性情的仪式,充满着浓重的人情味和趣味性,在整个东亚国家都非常盛行,抓周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它与“报喜”“洗三”“吃八日”“过满月”“过百岁”等都是新生儿第一年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时至今日抓周仍然是最受家人重视,一代一代薪火相传且不断充实更新的重要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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