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爱好做十字绣，净爱绣些“百福图”、“富贵花开”之类，虽然亦可挂得厅堂，增加生活的情趣，但欣赏之余多少会感到有些俗气。有一次逛街，在一爿小店中，我发现一幅《五牛图》的十字绣，连连喊好，并极力推荐给妻子，她欣然接受，买了下来。回家后，业余时间勤绣不辍，不出一月便绣了出来，然后送装裱店熨平装镜，让我眼前一亮，哇，五头牛栩栩如生，惟妙惟肖!适逢牛年，挂于客厅壁上，十分的高雅，来客见了，除了夸赞绣品的精细做工，更叹服画面超凡的艺术品味，不禁对牛油然而生敬仰之情。
《五牛图》本是唐代宰相韩熀所画，十大传世名画之一。画中五头牛从不同的角度表现了牛的生活形态和习性，形象各异，姿态迥然，或俯首或昂头，或行或驻，活灵活现，似乎触手可及。五头牛皆目光炯炯，深邃传神，牛的既温顺又倔强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尽显农家田园情趣。画中的五头牛一字排开，缓行于田垄之上，按照传统的自右向左的观赏习惯，右边的第一头牛，把路边的一从小草咬入口中，正嚼得津津有味，它低侧着头，得意地瞧着观者，露出一副怡然的神态；第二头牛则昂起头向前瞻望，并加快步伐往前赶，似乎要追上前面的伙伴；第三头牛端端庄庄站在画面中央，好像在“哞哞"地在呼朋引伴，又像在对前面的路途发出疑问：第四头牛正举步踟躇回首顾盼，它半伸着舌头舔着嘴唇，喘着气，犹豫着，眼里露出惊奇的神色；第五头牛带着缨络，神色异常，严肃庄重，缓缓地向画外的天地走去。欣赏着画中的每头牛，你会感觉到它们不仅有生命，有感情，而且各自还有不同的内心世界。
牛是我国最早驯化的六畜之一。甲骨文和金文中的“牝”“牡”“犁”等字都有牛旁，足见人类役使牛的时间之早。
在我国几千年的农耕时代里，牛始终是人们的最得力的助手和最亲民的伙伴。牛的生性温顺，勤勤恳恳，一向是善良勤劳的象征。古往今来，有不少人以诗文赞颂牛的品格并以牛自谕。唐代文学家刘叉一首《代牛言》写道：“渴饮颖川水，饥喘吴门月，黄金如可种，我力终不歇。”宋朝宰相李刚写牛“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愿众人得温饱，不辞赢病卧残阳。"都深情赞美牛无私奉献，死而后已，甚至死而不已的品质。鲁迅先生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也充分表达了憎爱分明，甘心做人民大众的牛的情感。还
有齐白石先生自称“耕砚牛"，李可染先生一生最喜欢画牛，并把自己的画室题名为“师牛堂"，都足见他们对牛是何等的热爱与敬重。
我小的时候最熟悉的就是“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仲夏时节，吃了晚饭，乘凉在打谷场或平房顶上，铺好蓑衣或草簾，躺在上面仰望满天的星斗的时候，母亲便爱指引我寻找牛郎、织女星座，也便自然地絮叨起“牛郎织女”的故事来，那时根本不懂什么爱情，只羡慕牛郎有一头相依相伴、善良忠实的老牛(恰切地说是神牛)，记忆最深刻的是那老牛在关键时刻为牛郎指点迷津的情节，最为感动的是老牛将死的时候告诫牛郎：“我死后你一定珍藏牛皮，急难之时披在身上……"的话语。那时那地便对那神牛以及每一头牛十分的喜爱与敬佩。
我少年的时候，星期天和假日必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拔草、拾麦穗、割地瓜蔓之类，休息时常听大人们讲些村里村外的故事，其中一段与牛有关，说的是入社之前的事：我们村南有条河沟．村北也有条河沟，河水潺潺四季不断。南沟北岸有户张姓的殷实人家，家中有个十七、八的姑娘叫张燕，身材苗条，貌若仙女；北沟南岸有户丛姓的人家也很殷实，家中有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叫丛林．个矮腰粗，貌似武大。别看丛林其貌不扬，却是庄稼院里的一把好手。看着家里的二十几亩地，地里、场上样样活儿拿得起放得下。他尤其突出的特点是
爱牛如命。他家喂着两头大黄牛。丛林喂牛除了草料比别人高出一筹，使牛长得十分健壮外，还要把牛打扮得漂漂亮亮，牛的笼头是用红色的布条编制的，十分的抢眼；额前挂着铜铃铛，摇出悦耳的清音；牛拉车时用的鞍头是请村里最高手艺的老木匠做的，像皇冠一样耀眼生辉。每天早晨上工之前，他除了把牛喂饱了饮足了，还要用扫帚顺着牛毛仔细打扫一遍，经这一打扫，两头健牛水水灵灵，标标致致，再上鞍妆套架上牛车，装备起来，那简直就像两个要去娶亲的新郎。丛林把农具搬到牛车上，和牛说着话或哼着歌儿．甩着长杆红缨鞭儿，乐呵呵的朝着他家的地里走去，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丛林家的地在南沟之南，每天赶着牛车必须经过张燕的家门口。张燕上园摘豆角，上河洗衣裳，对丛林的所为了如指掌。先是羡慕那两头油光闪亮的大黄牛，慢慢也爱上了勤劳朴实、悠然自在的矮丛林。虽然到了该婚嫁的年龄，到家说媒的人塞破了门，但张燕一个也没答应。她一直在想：美貌不能当饭吃，和勤劳、乐观的人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到最后，张燕最终下定主意，说服了爹妈．嫁给了丛林。村里的人开始时真吃惊了一把，还编了几句顺口溜：“南沟到北沟，张燕看中了丛林的大黄牛……。”后来渐渐人们越来越佩服张燕的选择，成为村里人的闲暇中的美谈。很显然张燕看中的不仅是大黄牛，更爱具有黄牛一样品质的人。牛和人共同成为这美女相中的对象。是大黄牛成就了这一美满的婚姻。
我还想起了一件与牛有关的事。胶东第一位全国农业劳动模范张富贵，出身贫寒家庭。党领导人民翻身解放，做了国家的主人的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干劲。党中央在陕甘宁向抗日军民发出“组织起来”的伟大号召，这年年底，张富贵便带头组织了全县第一个搿具组，组内农民互相帮助，解决了许多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促进了生产的发展，之后，全乡的人都向他学习，在他的带领和帮助下，高村区很快建立了120个互助组，互助合作运动开展的热火朝天。张富贵的能干远近为名。他曾经在一天中义务给七户烈军属的猪圈出了粪，并推到粪场上。他经常义务帮助烈军属耕种、打井，还带领打井队到外村帮助烈军属打井。有一次他应邀到威海开会，本来市长约定他来的时候派人去接，时间到了，张富贵扛着铁锨，背着粪篓就上了路，1 00多华里远，从早晨东方露白就启程，到下午太阳老高就到了威海市府大门口，一路上，他拾了三篓粪，每拾满一篓，就到附近村庄打听谁是烈军属，把粪倒在他们的粪堆上。1 944年文登县政府召开劳模大会，张富贵当选全县第一个劳动模范，县长亲自为他戴上光荣花，并奖励他一头大黄牛。张富贵牵着牛回到村里，全村人像迎亲办喜事一样欢迎。1 945年张富贵出席胶东劳模大会，全体代表一致推选他为胶东区第一农业劳动模范，得一等奖——又奖给他一头大黄牛。
想想看，张富贵本人不正是一头名副其实的了“老黄牛”吗?各行各业有多少像他一样具有“老黄牛”精神的人?雷锋、史传祥、王进喜、孔繁森、郑培民、王顺友……在他们身上都具有牛一样的特点，那就是默默无闻、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埋头苦干、任劳任怨、艰苦奋斗、无私奉献。
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事业，需要亿万人共同努力才能完成。运筹帷幄的帅才、叱咤风云的人物十分重要，然而，更需要在平凡岗位上扎扎实实工作的人，从神舟七号的飞天，到奥运会的成功举办；从三峡大坝的和龙到青藏铁路的通车，哪一项伟大的工程能少得了具有“老黄牛"精神的平凡人物?建国60年来祖国各项事业的长足发展，正是数不清“老黄牛”艰苦奋斗的结果。“老黄牛”精神，不仅成就了国家经济的发展，更成就了一种作风，一种修养，一种风格，一种勇于接受挑战，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和信心。
“不用扬鞭自奋蹄”。在物欲横流、一些人一味“向钱看”的今天，更应该发扬光大“老黄牛"精神，更需要人们学做“孺子牛"，少些追逐名利的虚荣心，多些求真务实的“傻劲”；学做“初生牛"，抛开左顾右盼、畏首畏尾的暮气，长点拼搏奋进、开拓创新的脾气。愿人们身体如牛一样健壮，工作像牛一样勤奋，干事业牛劲十足，牛气冲天!愿“老黄牛”精神永存!
（发表于《文登文艺》2009年第四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