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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奴
作者:吕以泮

“今日有酒今日醉,不管它日是与非,哎咣来采罗咣……”小胡同里一位三十六、七岁的男人,边走边哼着小曲,向小酒铺走去。这人姓王,名吉庆,是个袖手好闲的人,因为他懒,村里人都称他懒子吉庆。

却说这懒子吉庆远看不说十分英俊,倒也不俗;但近观却会使人感到恶心。但见他:一大一小的一双眼睛,总是斜着看人;嘴角略向右歪,唾涎不时外流;身膀长得倒十二分慓悍,壮实的像条牛。走起路来,他口中常哼着那烦人的曲子,脚下穿一双硬底塑料鞋,走起路来总是“叭嗒叭嗒” 地作响,为他那不成调子的歌曲打着简陋而单调的节拍……

当他走到街头绣花女人的跟前,总是用眼贪婪地斜瞟两下,然后昂起头,故意清一清嗓子,哼着他那没有一定调子旳小曲,扬扬自得地走去。此时,好似他就是“皇帝”, 主宰着百万黎民的生死大权,根夲就不把村里的左邻右舍放在眼中。正行间,迎面走来一位村中的小小负责人,此时他作揖行礼,摇头摆尾,毕恭毕敬,口中百般阿谀道:“哎哟!我的大队长,亲爱的二兄弟,这几天您到哪去了,我真……,哦,您到烟台去啦,劳驾,劳驾。”懒子吉庆像只哈巴狗一样,把腰弓成了一个大虾,结结巴巴地说个不停,“|大队长,您为我们——大家,总是费尽——心机,不,是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反正我——我——无法形容您是怎样——怎样地为大家操劳,嘻嘻,我真不知该——如何地谢谢您老人家……”。

“哈哈哈哈……”|在附近树荫下的绣花女人们,见懒子吉庆那阿谀的丑态,忍不住爆发出一阵轰堂大笑。“哟,懒子对他爹也没称个老人家,今天怎的了,却——”快嘴二婶对旁边的巧手三嫂说。

“马屁精!瞧,他那媚态样,真让人恶心!”巧手三嫂低声嘀咕道,“也不怕拍错了地方让马给踢了!”

“哈哈哈哈……”人们又是一阵爆笑。

这一阵大笑,把个队长和懒子笑得好个没趣。队长搭拉着头,红着脸,匆匆离去,深怕被这伙绣花女人发现自己的窘态。懒子吉庆见自己马屁没拍成,反倒弄巧成拙,就把满肚子的火一咕脑地向绣花女人发去,“呸!臭娘们,也不怕老天爷割了你们的舌头!”他向她们狠狠地瞪了两眼,接连吐了几口吐沫,就急匆匆地向小商店奔去。

“喂,来二两。”懒子吉庆边说边在布兜里摸着,好久才从布兜里掏出四个伍分的硬币,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到嘴边吻了吻,然后递予卖酒的,咂巴咂巴嘴,用手轻轻地摸着那蓬乱的胡子,急盼盼地等待着舀酒给他。

“老懒,你好长时间没来啦,我这酒缸差点儿就要向外淌啦!”卖酒的边舀酒边开玩笑地说,“是不是这些日子又没钱啦!”

“你这小混蛋,不让赊帐,我——我有什么——法子呢?”懒子尴尬地做了个无可奈何旳嘴脸。

却说这卖酒的名叫小乐,因念书吃不进去,故休学跟父亲经营这小商店,卖些油盐酱醋等日用百货,用微薄的利润来维持生活。这孩子生来就调皮,再加家人过于疼爱,使他更加仼性。他总爱多亊惹祸,遇亊总爱弄个究竟,村里有些人真吃不住劲,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因而气愤地称他混蛋乐哥。这混蛋乐哥与懒子吉庆的关系那真是猫儿遇到了耗子,可谓是冤家一对,一对冤家。此时,小乐哥看了看懒子那垂涎欲滴的怪样,慢慢地把酒递与他,继续逗道:“嗬,哪你今天在哪里发财了,又……”小乐哥还没说完,就被懒子打断了他旳话,神气地道:“哈哈,我今天可有靠山啰,再也用不着为酒钱犯愁了!”一阵高兴,他拿起酒盅,脖子一昂,“咕咚咕咚” 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二两烧酒下肚,他更有点手舞足蹈了,略带醉意,结结巴巴地道:“他——一定能——能满足——我——我的要求,因为我知道——我知道他和金……”说到此,懒子情知说漏了嘴,马上刹住话题,只是神秘地啮牙一笑,“反正以后——我这酒钱——酒钱,有——有——有了来源……”他说着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店门。小乐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个酒鬼摇摇晃晃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直在嘀咕懒子敀钱源到底在哪儿……

两个多月过去了。

小乐哥除了张罗着店里的活计,余下的时间几乎全部用在“侦探” 懒子的钱源上。他对这事不知怎地产生了如此大的兴趣,好象这也成了他义不容辞的神圣职责,还真有一股不搞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的劲头。

但两个多月的时间还算没有白费,他发现懒子经常在夜间徘徊于金家胡同,并不时地用力跺跺脚,打打哈欠,伸伸懒腰,有时还吹吹口哨。当他感到非常无聊时,就依墙低声一遍又一遍地哼着他那无准调的曲子。但,每当有人过来,他总是悄无声地躲进黑暗处,然后发出几声夜猫的嚎叫。看他那副模样,好象是在等谁,又象是相中了人家的什么东西在伺机盗窃,但一时又不敢下手,因故躲躲闪闪。看他那探头探脑神神秘秘的样子,倒也象一个化了装的侦探家。总之,这懒子吉庆总是探头探脑、鬼鬼崇崇地出入在金家胡同。仅凭这一点,小乐哥总觉得有些蹊跷,心里揣测着他准没有好事可干。

夜幕又一次降临了,懒子依旧在金家胡同徘徊。

秋风吹起他那单薄的衣衫,使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哦,好冷的天哟!”他狠狠地跺了跺脚,又轻轻地跳了跳,但始终扺御不住这深秋夜晚的寒气。冷得他禁不住打起哆嗦来了。懒子吉庆冷得在小胡同中来回地走着,他一会儿两臂紧搂缩成一团,一会儿又伸伸懒腰舒几口冷气。他的两手,一会儿伸进上衣口袋,一会儿又揣进下衣口袋,那个难受的样子简直是难以用文字来描述,真可谓是人在苦时无措手之地。

然而,像懒子这样的人——不呆不傻,在如此的寒冷之夜却不回家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而在这里受这风神冷鬼的折磨,难道这与懒子的性格吻合吗?

众位有谁知道,这人虽然相貌不佳,但心眼却一点也不少,无缘无故他才不肯受这船洋罪呢!古人曾云:世上之人爱黄金。这懒子也正是动了钱眼上的火性,才在这寒冷的夜晚里忍熬着。

夜渐渐深了,风变得更冷了,街道上很少有人行走,只有偶尓的几声狗叫在这漆黑的夜里显现出一丝活力。为抵御夜的寒冷,懒子吉庆只得卷曲着身子缩偎在还未干透的苞米秸丛里。尽管如此,还是不能抵挡秋风的寒冷无情,冻得个懒子上齿敲打着下牙“咯咯咯” 地响个不停,在心里暗暗地诅咒着这鬼天气。此时,懒子的心里就像打了无数个结的毛线球——乱糟糟的。“妈妈的,他倒好,在暖烘烘的屋内享受美酒佳肴,且有个少美旳婊子陪着玩得痛痛快快,而还要老子在门外为他望风,受此洋罪,今天不如闯进去,把那老儿赶走,让那小婊子陪我玩玩……”懒子躺在草丛里,糊思乱想,做着他的春秋大梦,真有点儿龙飞凤舞,跃跃欲试。

突然,一阵旋风窜进胡同口,旋着尘土、杂草冲懒子袭来,直扑懒子的脑门,他哆嗦得更加厉害了。但这哆嗦也并非全是因为冷,而且还有些怕。他被这风一吹,发烧的脑袋似乎清醒了好多,甜甜的美梦立即化成肥皂泡随风远去。“哎,不行啊!”懒子在心里嘀咕,“你怎么这般不识象,过去有枪就是草头王,现今,唉!现今有权就是土皇帝,得罪了土皇帝那还了得……”懒子不敢向下想了,他又极度地打了个冷颤,抬手向自己的脑门上猛击一掌,连喘几口粗气,更加意识到刚才这瞬间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有多危险,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懒子哆嗦得更加厉害了,但尽管是冷得难受,而懒子却不像先前那样头脑发热,想入非非,他长叹几声后,立即又回到了现实,有如阿Q一样进行着自我安慰,自我麻醉。“唉!已经用了人家的钱,怎么可以不给人家出力呢?嗐,反正,反正他为色捐资,我为钱出力,这也合情合理。咱没钱没权的人,不听人家摆布又能怎样呢?”

懒子吉庆如此地安慰着自己,如此地麻醉着自己,他这样想着想着,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也不像刚才那样哆嗦了,就像是注入了兴奋剂又提起了糈神,揣着的手从袖口中抽了出来,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掏掏那,就像是孙猴子进了花果山——好是忙活。当他把手伸进下衣口袋里,触到冰凉的小“洋” 钱上,瞬间他的眼中喷射出异样的光彩,真比寿王爷赐于他生命还要高兴。他从兜里掏出这枚硬币,轻轻地放到嘴边吻着,就仿佛是一位多情的小伙子与一位漂亮的姑娘在接唇,是那样的甜,那样的难舍难离。尽管那银白色的小东西冰冰凉,但他还是亲个不够,吻个不停,放在嘴边久久不肯移开,简直想要把它呑到腹内。

懒子吉庆手捧着这银白色的宝贝,左亲右吻,狂热燥动,秋夜的寒冷早已悄然而退,他在不知不觉中追溯起初交钱运的情景——

一个夏夜的晚上,人们同往常一样,吃完了晚饭,或带着草帘,或拿着马扎,三三两两来到街上通风处消遣。农村夏夜的街头,人们这一摊,那一撮,好不热闹。孩子们像夜窜的蝙蝠,一会儿跑到这摊人群,一会儿又蹿到那摊人堆,一会儿又三五成群地打起夜仗,他们总没有个逍停;年轻人则大多凑在一起或调起嗓子吼上两声,或聚在一起甩甩老K,在夜幕下彰显着他们青春的活力;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由于手脚不灵便,大多凑在一起或拉拉家常,或吹吹牛皮,或天南地北地说古道今……夏夜的街头七彩纷呈,人们或燃一堆篝火,或点上一根蒿绳,或手摇着蒲扇,来驱赶着讨厌的蚊虫,说说笑笑地打发着夏夜那炎热的时光。

懒子吉庆拖着他那“巴嗒,巴嗒” 作响的拖鞋,哼着他那没准调的小曲,闲散地走到这堆人群坐会儿,再跑到那摊人群坐会儿,没有一处能合得上自己胃口的,也没有一个人去搭理他。他就像是那夏夜的蚊虫一样,无论走到哪,人们都想早早地把他赶跑。无奈,他只好独自一人在街头徜徉着,像个绿头苍蝇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夏夜的炎热让他更加感到烦闷,在烦闷中那种孤独感伴随着无聊便一齐袭上心头。

常言道:欢时赏花,愁时思酒。这话还真一点不假。懒子吉庆在这万般烦恼之时,不知不觉酒瘾就上来了,他晃了晃脑门,“对,为什么不上小店里去痛饮二两,何必在此落得这般烦恼。”于是,他便哼着那没准调的小曲“巴嗒、巴嗒” 地向小商店走去,涎水已从肠胃泛到嘴边,从右嘴角涓涓而出。但他来到小店柜台前,一掏布兜,立即傻了眼,倒霉,布兜竟然空空的,一个铜钱也没有。这可急坏了懒子,他平常就知道小乐哥一向不肯赊帐,可这会酒瘾特别大,他只好厚着脸皮低三下四央求乐哥,企图得到小乐哥的半点恩惠,以解口馋。但小乐哥根夲就不吃那一套,尽管懒子口干舌燥地死磨硬缠,也是一场徒劳。

事也凑巧,正当懒子欲酒不得钱,欲赊又不让的时候,队长朱甫正赶来了。

朱甫正离柜台远远的,大声嚷着:“小乐子,来一瓶上等香水,雪花膏、发油、香粉和扑面挑好的拿些,再买二斤点心和两瓶啤酒……”

“哎,来啦”,小乐哥高声应着跑了过来,并调皮地开着玩笑,“队长,你今天是给儿子娶媳妇,还是送女儿出嫁,怎么……”

“去,去,去,小孩子家懂得什么,别问,你只管拿东西来。”朱甫正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是,请队长稍等。”小乐哥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就跑进去忙了。

“恭喜,恭喜,队长喜事临门,双双而至。”懒子强忍着酒欲的抓肝挠肺,强作笑脸,卑躬屈膝地奉承道。继而又装出婉惜地长叹一声,“瞎,这事我要是早知道,早——早——早就给您送礼贺喜了……”

朱甫正看到懒子如此讨好自己心里更为不安,“他妈的,什么娶媳妇嫁女儿的,哪来这些好事。”朱甫正心里叽咕着,心虚地偷偷向懒子斜瞟两眼,然后装模作样地说:“我说老懒兄弟,没事到别处磨叽去,别他妈的在我这寻开心。”

懒子听了这软中带硬的话,真有点毛骨悚然,更加认真地道:“我说队长,你可不能恁般冤枉人啊,我——我可真是真心的,您总——总不能把好心给当做了驴肝肺。”

“谁有功夫跟你啰嗦……”队长刚要发火,小乐哥端着朱甫正要的东西走出,东西还没有沾柜台,朱甫正接了便走,边走嘴里边寒喧着:“小乐子干活真麻利,真麻利,真是……哈哈哈……”

懒子本想讨好朱甫正,捞得一点零碎小钱,买上半两解解馋,没想到偷鸡不成反失把米,小钱没有捞到,反而赚得一身骚,受这么一顿鳖气,心中更加郁闷。他望着朱甫正的背影狠狠地,“呸,猪老儿,你不要能,待老子有钱了,一定要在你跟前阔阔。”

小乐哥见懒子站在那傻望,知是见朱甫正购买大量物品而去,勾起了他的馋病,而又因腰包没钱,难以得到满足,便凑上前来,有意要捉弄他几句:“老懒哥,光看人家饱不了自己的肚子,过来喝上两盅,消消署解解乏。”

小乐哥这几句话,使懒子显得很尴尬,他两手伸进衣袋摸了摸,空空的,不觉一阵心酸,“唉!眼下连盅酒钱都没有,如此这般,我——我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呢,什么时候才能阔起来呢?”

他伤感地走出了店门。此时,他的心里就像打碎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搅和在一起,别提有多难受了,他仿佛听到乐哥那小混蛋在背后嘲笑自己,那群绣花女人在背后唾弃自己,他心里揣摩着,恐怕用不了多久,村里所有人都会以此来取笑自己……天啊!你还让我活吗?你既然生我于这个世界,就应该让我活的愉快,否则,否则,那不如,不如……

懒子在苦恼,怨恨,胡思……此时,他心里的难受程度,用语言是根本形容不出来的。

又一阵夜风吹来,把个懒子的脑门吹醒。“对,妈的,朱老儿开会时总说他妈的不准请客送礼,要树什么——什么新风的,我今晚为何不随这老儿摸进他宅里,看他请得是那位高官,明天给他一嚷,看你这老儿不——不砸锅……哈哈哈……”他狂妄地不知不觉竟笑出了声,“这也完全是你看不起我所得到的报应。”

懒子想到高兴处,定神为之一抖,脱了他那巴嗒鞋,猴子一般猫着腰跟了上去。

朱甫正走到自己的门口并没有进去,只是四下里望了望,见没有人,便又往前行。懒子却在心里疑惑:这老儿搞得是什么迷魂汤,是发现了我在后面,还是另有原因?发现,不,不会的,决不会的。那——?懒子十分疑惑不解,不断地在猜测着。无聊与好奇让他鬼使神差在下定了决心,不管怎的,一跟到底,看看这老儿耍得到底是什么把戏。

“啊!这不是金家胡同吗?”转了好一阵子,懒子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地看出朱甫正走进的是金家胡同。懒子平素也听说这金家胡同某家不正派,故又在胡思起来,“是不是这老儿置办这些东西到此来滚花丛,那——可能吗?不会吧,不会吧,听他开会讲的,也决不会干……嗐,尽他妈的瞎费脑,已跟到此,索性跟到底,只要耐着性子不就能看个究竟了吗?”

一会儿,“吱吜”一声,朱甫正就钻进了黑洞洞的门洞里,紧接着“咣当”一声,大门上了栓。老懒摸了过去,黑暗中仔细辨认,这不正是金家寡妇的家吗?这黑灯瞎火的一个大老爷们提着东西到一个寡妇家去,准没有什么好事,懒子的心里立刻似明镜上般,一切疑团此时全都解开了。懒子“嘿嘿”地奸笑了两声,好个朱老儿,你也有落我手里的时候。

懒子蹑手蹑脚地翻墙入院,摸到窗下,侧耳细听。屋内二人风风雨雨,叽叽喳喳,说着疯话,打情逗俏,情绵绵,意柔柔,听得懒子老二情不自禁地鼓涨起来了,还真有点云里雾里的。一会儿,但听到金寡妇柔声柔气地娇滴滴地假装正经地说:“别——这样,这样——不好,让人看到——”“没事,没事……尽管……来……”一阵粗野的声音过后,屋里暂时陷入了平静,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说的什么,懒子在窗外怎么也听不清楚。

窗外,懒子也为难了。“自古遇到这样的事谁不躲,今天,可怎么办呢?不走,那太……;走,又太便宜了这朱老儿。况且酒钱也……”想到酒,懒子又垂涎三尺,“对,今就抓住这朱老儿的把柄,唬他一笔钱,解解我的馋……”

门“嘭”的一声被踢开了。“队长,队里刚买的那头‘内江’脚猪掉进井里啦……”懒子故意大声喊着跑了进来,“啊!这可是怎么……”

……

从此,懒子就敲开了金钱爷的门。

但也免不了为这撒野的猪儿传情、跑信、望风……干着那种非男人所为的虔婆子的勾当,完全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朱甫正。是的,这也并非懒子情愿,都是因为钱才把他们捆到了一起,跳到肮脏坑里。

懒子亲昵地用力地吻着那冰凉的小钱,一次,两次,三次……真有点像猫头鹰踫上了死老鼠——咽不进肚里决不甘心。

他狂热地吻着,想着;想着,吻着。并略有所悟地慨叹道:“唉!古语讲得好: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我若不晓得朱老儿的丑闻,不连吃两盅的钱也没有了吗?可现在,嗐……”他下意识地胡乱想着,“这种事虽然下贱,可终究有钱解馋了,嗐,不去想他妈的——这贵与贱,只要能搞到钱,就是给他妈的揩屁股又怎么了……”此时的懒子完全沉浸在金钱的汪洋里了。

小酒店里,今天格外热闹。

懒子坐在一把小方凳上,大口大口地吃着酒,脸已涨得猪肝一般,还在一个劲地要酒,嘴里还在吚吚呀呀地哼着:“钱钱钱哟——真个好朋友,你一到手哟——我就喝酒哟……”门口一群孩子拥挤着,赤脚伸颈,争相看着懒子丑态百出。此时,快嘴二婶找儿子小虎子回家吃晚饭,正巧遇上了这场“美戏”。一贯爱看热闹的二婶遇到这种场面,不用说,一定走不动。她和平常一样,遇事总是闲不住她那张嘴:“老懒兄弟,你这是怎地呢?”“怎地,怎地……哈哈哈哈,有运,有运,哈……”“有运?”二婶惊讶地心里想:是什么事给这懒家伙这么大的喜兴呢?

“哐来采罗哐,有钱——钱——钱就是草头王……哐采,采哐……”懒子嘴里唱着,手脚也舞了起来。懒子一不小心,身子失去了平衡,加上过于兴奋,酒力上攻,真的支持不住了,只见身子一歪,“扑嗵”一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了地上,直挺挺的动不得了。那群看热闹的孩子,先前被那懒子逗得还满有兴致,此时见了这般光景,却都惊得呆若木鸡,等他们稍微缓过神便都一哄而散。

小酒店里,只有乐哥、二婶、小虎子和地上躺着的醉鬼懒子吉庆,小屋里原先那种热闹气氛是一点也找不到了。只是,还偶尔地听到时断时续的“钱——酒,酒——钱,钱钱,酒酒……”然而,这声音已经是极低的了,竟低得十步以外的人都难以听见的程度。

二婶、乐哥互相看了看,又瞧了瞧这醉鬼,既可笑,又可恨,又可怜。“唉,这个酒鬼,孩子连条过冬的棉裤都没有,他却在这胡喝乱醉,真是作孽哟!”二婶怒中带怜地说,“小乐哥,有醋找点给他喝下,一会儿就会好的。”

乐哥捧着一大碗醋,二婶帮着他扶起懒子,向他嘴里灌去。

“您——真好,真好,真好……”醉眼蒙胧的懒子,把乐哥当成了朱甫正,接过碗来,醉声醉气地“我自己——来——”一大碗醋,足有半碗顺着他的嘴角淌到衣服上。二婶顺手在桌上攒起一块抹布,一边给他揩着淌在衣服上的醋液,一边唠叨着,“醉鬼,几辈子没遇到酒,一喝就不要命。”“金奶奶,你还——是——去陪——陪队——队长——乐吧,我我我——自己——喝——喝——喝——就——”懒子听到女人的声音,蒙胧中误以为是金寡妇了。

二婶一惊,这是唱得哪家子戏,呆愣愣地望着懒子;乐哥听了一跳老高,拍着双手,“发现了,发现了。”真有如“穷汉子发现了金银珠宝、讨饭的遇到了红烧烤肉”那般高兴劲。

朱甫正合当倒霉,这件事偏被乐哥和二婶这样的人知道了,真比装上两个高音喇叭传得还快。没等上两天,他们小队的人没有一个不晓得朱甫正和金寡妇的事,很快又传遍了整个大队。

街头上,一团人正在高嗓门地大声议论着,有的说“朱队长不是那号人”,有的说“事实胜于雄辩,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替当官的包庇,溜沟子。”“这怎么叫溜沟子,怎么叫溜沟子?”被人抢白了一顿的社员涨红着脸,愤愤不平地说,“我说他不是那号子人是有根据的。”“你说,有什么根据?”“你们没听见朱队长开会时说得那些话吗?那是多么的有道理啊,你们听了难道有谁能不服吗?就这一点,我看也足以为据了。”“嗬,我以为你王哥还真的有点事实根据呢!原来你是想用诸葛亮的三寸不烂之舌,来为我们的头头开脱罪名啊,那也不会有你丁点好处。”这小伙子刚说完,大家“哄”地一声闹轰了锅,随后口哨声、谩骂声交错混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骂的什么东西。

王哥在一片嘲讽声中显得尴尬难堪,吃不住劲地大怒道:“你们疯啦,你们疯啦!”

妇女们的议论更有意思。她们议论金寡妇完全是那样一个人,小脸蛋粉红而俊俏,男人活着的时候就伤风败俗,喜欢卖弄风骚,勾引别人家的男人。男人死了,那就更不用说了,今张明李,骚得迎风也能传三四里,完完全全是个倒在醋罐子里爬不出来的主儿。因为这事她没与公婆少吵,打得不可开交。关于金寡妇招男人卖弄风骚这是毫无疑问的。至于队长朱甫正,有些妇女却有不同看法,“他能这样干吗?”“哼,怎么不能!你别看他表面人模狗样的,假仁假义的,实际上,实际上,哼,我——我——算看透了。”年轻漂亮的涛嫂脸通红通红的、非常肯定地说,“保证他干得出来。”“可不,他那人外表正经,肚内肮脏,”林三婶红着脸说,“那次俺差点……”

林三婶的话勾起多少青年妇女的心事。她们都红着脸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从她们的眼神中流露出仇恨的怒火,但依稀也可以看出她们也有几分侥幸的表情。

金寡妇屋里,朱甫正青筋暴起怒火万丈地斥责懒子吉庆。他两眼瞪得圆圆的,活像两个亮锃锃的溜溜蛋子,面部通红通红,上面的几个疤子眼也像是在往外喷火,“妈妈的,你这庸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是你他妈的多喝了几滴骚尿,何至于泄露了老子的秘密,这倒好,闹得满城风雨。”朱甫正越说越气,越说声越大,真把个懒子骂得狗血喷头。

懒子吉庆只是低着个头,驯服地接受着这屈辱的骂,伸在裤兜里的手不断地拨弄着剩下的几个零钱,心里还津津乐道地叽咕着,“不赚累你骂吧,我毫不在乎,我认识的只是钱,别的什么东西都不在乎”,他斜着眼瞟一下朱甫正和旁边的金寡妇,“你用力地骂吧,只要给我钱,怎么都行,怎么都行。”

桌上的钟“嘀哒嘀哒”地响着,仿佛一个劲地喊着“奴才奴才”,但无论如何懒子吉庆也不去理会。懒子吉庆心里话,声声臭骂都挨得住,难道只是几声“奴才”就受不了了吗?在懒子吉庆的心中,并不以奴为耻,反以为荣。他曾对人说,“奴才,奴才,不奴就发不了财。奴得越大,发财也就越大。”可见他完全被金钱给迷了心窍。

“老懒,你听着,”朱甫正横着嗓子高叫着,“你必须在三五天内,把这些闲话给我刹住,否则,我给你的钱,你要连本带利全部还给我。”

“不,不,不能这样做——队长。”懒子听说要他还钱,立刻慌了手脚,他那着急劲真比摘去心肝肉还要疼上十倍,“你千万不要让我一尘不染这钱啊,我努力去干,努力去干好,只要是您吩咐的事,我都尽力去办,我愿用脑袋担保。可是,钱——”

金寡妇完全明白懒子的意思,就娇滴滴地向朱老儿道:“给他两个,打发他走吧,我们……嗯……”

朱甫正望金寡妇笑了笑,没好气地抽出一元钱,甩给懒子,“干不好,我可饶不了你。”转身搂住金寡妇,“嗯,你说呢,我的小宝贝。”“叭”,朱甫正将金寡妇搂在怀里,他们又狂热地吻着,嬉闹着……

懒子看着这对倒在醋缸里也不知酸的蠢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恨,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钱,又感觉到自己不也照样卑鄙吗?既是好,也不比朱老儿好多少,此时吉庆的心情是多么的矛盾啊!有钱有权的人胡来,没钱没权的人为了那二两猫尿竟然也胡来,难道胡来是世人的一种本能吗?……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仿佛麻木了,呆呆地站着,两眼死盯着前方,死盯着手中的钱,只有瞧见钱,他的眼睛才显得格外有光,格外明亮。只有瞧见钱,才能使他复活起来。当时的矛盾心理,此时仿佛也变成了商品,被钱都一一购买去了。

他还像以前那样麻醉,拖着个“巴嗒”鞋,嘴里叽哩咕啦,“咣来采罗咣,今日有酒今日醉,不管它日是与非”地唱个不停……他麻木了,他完全陶醉在钱的枯洋中,为了钱,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管,他完全彻底被钱俘虏了。

然而,他的欢乐,只是在“今日有酒今日醉”这不成调子的唱声中偶尔得到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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