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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消防兵
作者:于福水

晓利是茵茵的初恋,两人的爱情是在读高三开始的,后来晓利考上军校,毕业后分配到消防部队,而茵茵毕业后,却成为孩子王---教师。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两人同时向各自的家里人明确了关系,晓利的父母没有什么异议,对没过门的媳妇非常满意,然而茵茵的妈妈则坚决反对女儿嫁给消防兵,理由是消防兵太危险,生怕女儿走她小姨---洪颜的老路,茵茵感到很苦闷,整天沉浸在难以抉择的困惑中。

消防军人是和平年代里唯一的,几乎每天都要冲锋陷阵、挺身而出的兵种,养兵千日、用兵千日是每名消防兵的真实生活写照,晓利一个月难得回趟家,两人虽然同住在一个海滨小城,但却是聚少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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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地坐在电脑前,洪颜感到无比的孤独与消沉,自丈夫孟冬因救火壮烈牺牲后,她经常会有这种感觉,周围的人和事都提不起她的注意力。深爱着的丈夫走了,她知道自己很难再接受别人,在感情上也找不到纯粹的幸福了,尽管这个世界日新月异,许多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可以信口谈情人、艳遇,但她一直固执的认为,人的爱情只有一次,不管付出后收获的是甜蜜还是悲痛,心灵上的压痕永远也磨不掉,女人一生的命运是和爱情紧紧相连的,孟冬,透支了她一生的爱恋和激情。每天在医院上完班,就深居简出,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脸色越来越憔悴,没人打搅自己能静坐半天。院里的领导看她状态不对,将她从护士长调到后勤部门工作,这使得洪颜越发的沉默,几乎对外界封闭了自己,多亏住同一幢楼的姐姐不时关照,才使得这个家不至于没有一点生机。

外甥女茵茵的男朋友分配到消防部队后,家里都强烈反对,只有她没有说过一句反对的话。和丈夫结合,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军人的正直、坚毅,以及强烈的责任感吸引包容着她,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分离。人,从生到死,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如今哪个家庭观念很强,懂得疼老婆的男人已经作古,洪颜一直想不通,那么威武坚强、什么事也难不倒的铁血男儿,也会被灾难吞没吗?每晚眼泪流过之后,结束回忆疲惫的睡去,却又在午夜梦回中辗转反侧、思绪万千。最早接触消防兵,觉得他们个个都阳光帅气,像电视上宣传的那样充满了激情。和孟冬恋爱后,才知道消防部队参与社会上所有灭火、抢险救援工作,琐碎而又艰巨,小到摘楼顶马蜂窝,平常到矿难救人,燃烧的隧道抢险,地震中救灾,家里纵然有天大的事也比不上火警电话重要。尽管这样,洪颜也不后悔选择了军人,因为孟冬在有限的时间里,是那样加倍的呵护珍惜她,抢着干家务,恨不得把平常欠她的全部补偿给她,那时的她幸福满足,每一次离别更加深了相聚的甜蜜,尽管不经常见面,但心底总有一缕柔情在思念与等待。

可现在这份感情却变成了阴阳相隔。想到丈夫对生命的热爱,她泪流不止。丈夫曾经说过,消防兵每次出警,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以前她一直认为,死亡是很遥远的事情,由于聚少离多,她一直坚持等几年再要孩子,这成了她生命中最后悔的一件事,丈夫空空的来,又空空的走,却把无尽的思念和哀愁留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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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利是个快乐帅气的男孩,农家的孩子,靠自己的拼搏,成为武警部队一名光荣的军官,父老乡亲都羡慕不已,从小泥里滚爬浪里摔打的孩子,进入部队的大熔炉,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部队在生活上对战士照顾很到位,炊事班几乎按照专业的营养师为他们烹调美味佳肴,保证他们营养吸收均衡。但,部队训练是残酷的,每个消防兵不仅要有过硬的专业技能,还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经过磨难,晓利更加懂得珍惜生命,也挑战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茵茵是他的初恋,他爱茵茵,从心里爱,得知恋人家里反对他们的婚事,他就矛盾不已,既舍不得心爱的人受委屈,也割舍不下对部队的眷恋之情。几年的消防情结已渗入他的骨髓。有时休假,同家人出去吃个饭也要四处看看餐厅的消防设施是否完备,有没有火灾隐患,每当火警响起,神经便会不由得绷紧,心中满是对战友和对受灾人民的担忧,一次次的突发灾难,一幕幕的生死考验,在这个始终游离在生死边缘的团体里,他慢慢成熟,懂得珍惜,也明白了生与死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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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一大早,茵茵对桌的小萌就收到男朋友送来的鲜花,看到小萌依偎在花丛中甜蜜的笑脸,茵茵有些发酸,晓利这时在进行政治教育还是体能技能训练呢?部队纪律很严,时间观念也强,如果没有抢险救灾,就以训练为主。只有晚上九点半熄灯之前半小时的洗漱时间里,才能抽空跟家里人联系一下。

同办公室的老师都围着小萌起哄,茵茵借故跑到洗刷间,回来后大家发现了她的异议。语文组的苗老师说,军人没有时间陪着女朋友,他对女朋友有歉意,以后会尽力弥补的,现在的分离是为了将来的甜蜜。历史组的张老师说,部队里的人一般都比地方的人单纯实在,他们大部分时间呆在部队里,没有机会认识异性,也就不会浪漫,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也都是些实心牌的,不会花心。

张老师说完,小萌脸色有些挂不住,小萌男朋友在一个艺术团体负责,人长的帅,周围又莺歌燕舞美女如云,小萌生怕男友感情走私,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给他安上监控,两人为这些事没少闹过别扭。心直口快的小萌瞅了张老师一眼,大咧咧地说:部队里的人都实心牌吗?哼,我看未必吧,消防部队权力才大呢,比工商税务都厉害,任何公共建筑装修都需要他们的消防检测才能拿到房产权,在这些环节中,他们能不卡拿要吗?我表哥那个练歌房,就因为消防检测不合格,迟迟不能开张,谁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打点他们呢,小萌一口气说完,没人接她的话,看看茵茵气得脸通红,方觉自己失言,忙不迭的说:茵茵你别多心啊,我不是说晓利,我的意思是说,消防别的不好说,钱是大大的有,转业也能去好单位,至少衣食相对而言是绝对无忧的------

茵茵把眼前的备课本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口气很冲地说:我干嘛要生那些没用的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部队那么大,就算有腐败现象不也很正常吗?地方单位也是一样的。但一旦有群众需要的危急时刻,消防兵总是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我敢说,当灾难发生的生死瞬间,真正能做到赴汤蹈火的,大部分都是军人!

老师们都感慨不已,说就是就是,那些歌星演员扭扭屁股嚎几嗓子,出场费动辄上万元几十万元,他们都为人民付出什么了,只不过茶余饭后的精神消遣,可部队都是真枪实弹、出生入死地保卫人民的利益啊,任何年代国家都少不了兵------

感慨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一个长得很标致的小姑娘捧着一个硕大的花篮笑眯眯地问:哪位是丛茵茵老师?原来晓利委托花店给茵茵送来了鲜花,小萌当即大呼小叫起来:呀,这么大的花篮,光香水百合和玫瑰就有二三十只吧,茵茵你太幸福了------。众老师七嘴八舌地说:哈,军人也会浪漫啊-----这真是铁骨柔情啊------茵茵一整天心里都甜丝丝的,女孩子多少都有点虚荣心理,难得晓利有这份心意,为她挣足了面子,晚上回家,将花放在自己的闺房,翻看着和晓利的合影,九点后两人又互发了一些情意绵绵的短信,夜里做梦,茵茵都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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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茵茵妈收拾卫生时,发现了花篮和晓利的照片,立时气的心里发闷,恨不得马上把女儿叫回来问个明白,茵茵答应她不再和晓利来往,看来一直也没断绝。嫁给消防兵意味着什么?漫长的两地分居这是铁的事实;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身边就有例子,想起小妹的婚姻她就后悔不已,母亲去世时,小妹才八岁,是她这个老姐含辛茹苦地把小妹抚养成人,当时只觉得军人耿直、实在、素质好。消防部队又是武警编制公安管理的队伍,待遇不错,孟冬对妹妹也一往情深,却不料结婚几年,两人就阴阳相隔,有过这血泪的教训,当妈的怎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受罪。越想越生气,想自己一个平庸的女人,一辈子从没想过要出人头地、飞惶腾达,对丈夫对女儿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只想着一家人过一份平静的生活,这么个简单的愿望,可要实现却这么难。茵茵呀,你怎么就不理解当妈的心情,非要在现实的痛击下才后悔莫及吗?又想到妹妹的凄惨,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茵茵爸回来后吓了一跳,得知原委后,好气又好笑,女人见风就是雨,一个花篮能说明什么,茵茵妈哭着说,如果断了,她能接受人家的玫瑰吗?还当宝贝一样的拿回了家,她就真的不怕守寡?

你呀真是个乌鸦嘴,你以为消防兵就是专门的救火救灾吗?人家的主要任务是防火,哪里来那么多的牺牲!

牺牲的例子还少吗?反正我是死活不会让她嫁给消防兵------

茵茵回家看到妈妈眼睛哭得红肿 ,五官都气得挪了位,就知道不妙,果然妈妈一开口就来者不善,茵茵,你今天当着爸妈的面说个清楚,是要妈的活命,还是要跟晓利来往?!

茵茵本想蒙混过关,可看到父母的神态,意识到任何的抵赖都无济于事,只好委屈地说:晓利哪儿不好了,他正直上进,一心一意对我好,将来是我和他过日子,你老掺合什么呀?

妈妈干脆地说:我没说他不好,废话少说,他干一天消防兵我就一天不答应你们的婚事,十年不转业,你能等他十年吗? 茵茵有些生气了,她赌气地说:不当消防兵就没有死人的了吗?社会上哪天没有车祸?哪天没有意外,你太自私了,社会对乙肝病人在结婚的问题上都要网开一面,你对保卫百姓安危的军人却这么抵触,消防兵就不应该谈婚论嫁享受爱情吗?

你小姨结婚五年,你姨夫总共陪她不到半年,过日子是实实在在的每一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是自己操心,能像你想象的这么美好、这么简单吗?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就是爱他,要嫁给他,为他吃苦我愿意,行了吧? 茵茵带着哭腔说完,跑到自己的房间,一个晚上也没有出来。

老两口大眼瞪小眼,茵茵爸无奈的摊开手,对老伴说:看看说拧了吧,孩子大了,该怎样选择,她心里有数。再说了,消防干部在中队也就是待几年,上调到大队支队后,主要任务就是防火,没你想象的那样危险。茵茵妈心里矛盾极了,良心上讲,她对消防兵充满了敬佩与不舍,她深知这支铁的队伍吃苦受累的艰难,特别是那些义务兵最苦最危险,但要让自己的孩子跟着受罪,她心里却怎么也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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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过后二十天,晓利经历了他人生中一次大的考验。

这天是2007年3月4日,传统的元宵佳节正月十五,晓利所在的海滨小城遭受了强大的风暴潮袭击,气温骤降至零下八度,海面风力8到9级,风暴潮所到之处,树木被连根拔起,堤坝坍塌,当晚接近11点,消防中心接到报警:渔港码头一出租车被突涨的海水围困,车上三名群众随时有被巨浪卷入大海的危险!接到出警指令,身为代理指导员的晓利和代理中队长李辉立即带领六名战士火速赶往出事海域,由于海水倒灌,风雪交加,港区一片汪洋,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路堤,那里是海平面,码头西侧的养殖厂房被海水彻底淹没,五六艘渔船被巨浪掀翻,摔成数段,汹涌的海水顺着挡浪堤坝一次次冲击着受困出租车,晓利和战友们只能把出警车辆停在码头东200米处,之后他们身着救生衣,携带对讲机、呼吸器等装备,用安全绳拴在一起,组成一道人墙,然后手挽着手,肩并肩,一步一挪地向遇险群众靠近,此时的海浪10余米高,冰冷刺骨的海水没过膝盖,平日三分钟能到达的路程,他们艰难的行走了15分钟,终于找到遇险群众。此时出租车挡风玻璃被巨浪击地粉碎,车身与海面只有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三名群众已瘫在车内无法动弹,官兵们把三名群众抱出车外,迅速组织撤离,但风浪越来越大,此时阵风已达到13级,年久失修的码头突然大面积塌方,救援官兵站在水中都异常困难,李辉毅然吧安全绳一端拴在腰上,冲在前面探路,晓利带领的接应组断后保护,然而在汹涌的海浪中,塌方的码头已断绝了救援队伍的退路,一个巨浪越过北边5米高的挡浪牌铺天盖地压下来,将救援的8名官兵和三名群众一同冲入海中------

这是一场人与自然灾害的殊死搏斗,狂风怒吼,巨浪翻腾,卷入海中的官兵和群众已筋疲力尽,只能无助的在浪尖和海底之间沉浮,港口停泊的几十条渔船船体不停的撞击着岸边的岩石,也撞击着这些水中体力消耗殆尽的躯体,这时,又一个巨浪把沉入海底的晓利抛出水面,他立即紧紧抓住一条鱼船的船舷,并借助着海浪的推力滚上了船甲板,吐了几口海水,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全身冻得瑟瑟发抖,四肢都麻木了,但他不敢迟疑,马上开始寻找落水的战友和群众,随即发现了被海浪卷过来的一名群众,奋不顾身地把他向船上拉,但一个浪头袭来,将两人打散,晓利从海底再次浮出水面时,那名群众已不见踪影。几分钟后,晓利在船头处发现一名战友,由于海水冰冷,体力严重透支,双手冻僵的他只能用牙齿紧紧咬住战友的衣服,让战友死死抱住自己的脖子,拼命将其拉到船上,一名群众也浮出了水面,把住了同一条船的船舷,在晓利和战友的帮助下,也爬上了船。晓利他们使尽全力,大声呼喊着战友的名字,并打开呼救器,向岸边发出求救信号,但这时,被巨浪打翻的另一条渔船借着海浪的涌动,又咣的一声,把他们所在的渔船挤裂,如不马上离开,就有再次落水的危险,在晓利的带领下,三人艰难地从渔船爬到一堆岩石上,被后续赶到的边防民警和群众送往医院,但李辉和另一名士官却被卷入大海,壮烈牺牲------

连日来,滨城沉浸在悲痛中,城市的大街小巷都在传颂着8名消防勇士的英雄事迹。茵茵是第二天上午得到消息的,她疯了一样跑到医院,晓利他们还在昏睡,医生规定要中午以后才能探望。医院里自发来看望的群众络绎不绝,大家眼里噙着泪,焦急地等待官兵们醒来。茵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和晓利贴的这么近,她明白,今生她离不开晓利,晓利也不能没有她,等晓利醒来,她会冲破一切顾虑和他结合。泪眼模糊中,妈妈和小姨也来到了医院,茵茵压抑着的委屈和担心终于喷发,她大哭着扑进亲人的怀抱里,边哭边说:如果没有晓利,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红颜听了泪如雨下,她抱紧茵茵动情地说:如果离不开晓利,就不要委屈自己的感情了,人生在世要经受各种意想不到的灾难和苦痛,你要学会好好的爱自己,爱你所爱的人,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才可以让你留恋。茵茵妈爱怜地拍着女儿的肩膀,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晓利他们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都是:我的战友都在吗?那些群众都在吗?两名战友的牺牲让6名官兵失声痛哭,这种生死与共的感情,不身临其境的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晓利更加理智,也理解了茵茵妈的做法,他明白不能让心爱的姑娘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了,他哭着向茵茵提出了分手,但茵茵已哭成泪人,她不顾一切的抱紧晓利,坚决地说:这辈子我嫁定你了,即使你残废了,我也会是你的拐杖------

在病房门口,目睹这一幕的洪颜姐妹,擦着泪水慢慢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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