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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的枪2
作者:段晓光

   狂风。

   暴雨。

   电闪雷鸣。

   枪声,马蹄声,声声入耳。

   一匹快马疾驰而过后,一杆大旗就直直地插入土里,溅起一地泥泞,大旗上赫然写着两个字:马帮。

   火把围满了祠堂,祠堂里也围满了人,尽管祠堂里已有了那么多的竹子。乡亲们不是被钟声叫来的,因为祠堂门口那口老钟已经不见了。老钟去了哪儿不知道,只知道那口老钟以前从来没有人敢动过。

   乡亲们听到最多的就是枪声,所以他们不得不进入祠堂,因为谁的命都是宝贵的,何况人家手里还有那么多杆枪。

   祠堂里静得很,大家相互可以听到呼吸声。马在外面嘶叫,因为是在暴雨中。闪电从空中掠过,咔咔地响,那杆大旗甩过阵阵雨浪,“马帮”两个字在雨中迎风招展着。

   祠堂的角落里有屏风,屏风后面有什么不知道,大家的目光就找寻着老村长,老村长也不见了。

   老村长在恐怕也无济于事,人家有五十多匹马,还有五十多杆枪,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马帮。

   祠堂的中间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背对着乡亲们,身后插一杆长枪,所有人进去的时候他就像钉在那里一样,一动也不动。

   “我叫唐三,马帮里排行老三,听说唐门以前杀人用毒,我用枪。”那个年轻人说完就转过身来,大家这才看清,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眉心一直通到嘴角,他的右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马鞭,足有四五米长,说完话的时候他把马鞭扬起,用力抽到那把椅子上,“噗”地一声,椅子裂开,飞出一堆碎片。

   人群里一些胆小的就三爷三爷的叫着,很滑稽,滑稽的就像是放了个屁。

   “轰”的一声,祠堂的门被撞开了,进来一匹马,马上驮着一位举止更怪异的人,他戴着斗笠,身上的披风还在淌着雨。

   所有人就看着他那匹马,马看够了就看他的脸,他的脸太脏了,脏得发黑,黑的发亮,就像是二十年来从来没有洗过。他手里拿着长枪,不时用枪杆顶一顶斗笠,就像是斗笠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北风卷地,暴雨倾盆,能在这里和大家相聚,实在是缘份,大家要记住,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叫我二当家的。以前有一个人老喜欢叫我二当家的,那个人很崇拜康熙,就在那个雨夜,我赏了他一颗子弹,让他陪康熙下去喝茶了。记住,命想活得久,就得叫我二爷。”他的嗓子很粗,他婆婆妈妈的说了那么一大堆话,没几个人愿听,也没几个人懂,“砰”地一声,那人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钉入墙里,枪口冒着硝烟,人群中马上就安静了。

   “爷,草料已备好,都看仔细了。”听到枪声的时候,门外就进来一位蒙面人,不知为什么他要蒙面,只露一双眼睛,总之那人很规矩。

   “去吧。”二爷把马的缰绳递给他,他就牵了马往外走。

   祠堂外,雨还在下,疯狂的下,风还在刮,不停地刮。



   “人都到齐了吗?”这声话语说完,从祠堂外走进来一位满脸胡子的大汉。他没有打伞,也没有戴斗笠,他应该是在暴雨中站了很久的,因为他的衣服全湿透了,就像个落汤鸡。他进来的时候身上还淌着雨,裤腿上流着水。他身后的皮带里也插一杆长枪,枪管朝下,他只有一只右手,因为左边衣管里是空的。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那根烟很粗,粗的就像是一个烂木头。他抽一口烟吐出来的时候,烟就包围了他的脸。他的右手里还拿着一把枪,那把枪太破了,破的就像是一块废铁,世上绝对不会有第二把这么奇葩的破枪了,破的就像是小孩子遗弃的破玩具。

   人群里有了跛子,也有了瞎子,还有巴大夫。当跛子看到那把枪的时候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那是他的枪,他亲手做的枪打了老村长,如今枪却跑到了那个人的手里,他不得不惊呼,惊呼不要紧,关键是不能呼出来,他知道,惊呼只能用眼睛,万一用了嘴巴,他就死定了。

   “大哥,人都已经到齐了。”二爷和三爷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傲气。

   大哥肯定就是老大了,那我们就叫他老大吧。


   屏风外有一把椅子,老大走到屏风前,用枪猛地挑起那个屏风,然后就坐到椅子上。

   人群里发出惊呼,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你一定不会相信,屏风后会是什么东西,至少你会很意外。

   屏风后面是一口大钟,就是祠堂外的那口钟,它倒扣着,放在那个角落里,大钟的一角压着一块圆圆的木头,留下了一点空,看不到里面的东西。钟的旁边有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上面沾着血。

   “大家不必惊慌,我们是来找人的,找得到,我们就走,找不到,我们就在这里一直到找到为止。”老大对着那些六神无主的乡亲们说。

   “你要找谁呀?”乡亲们小声地问。

   “听说以前这个地方是祠堂,后来来了一个人就变成了教堂,既然是教堂当然就应该有神父,我们来当然是找神父的。”老大说。

   “神父已经死了,就葬在了小树林里。”大胆的人回应着。

   “我不信,除非我能亲眼看的到。”老大说。

   “我们可以带你去找。”人群里有人说。

   “好,把尸体带回来。”老大说完就有几个人骑上马飞驰在暴雨中。不一会,马帮里的人就飞驰回来了,他们果然背回来一具尸体。

   尸体就放在祠堂的中央,看样子已经死了几百年,因为那是一具干尸,样子很丑陋。

   “这个人是神父?难道他死了几百年?”老大冷笑着问。

   人群中更静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当然不是神父,神父会去了哪?天知道?他就是一个神父,他可以在任何地方祷告,如果他没死,实在是太可怕了。

   “当......当......当”老大抬起脚踢到那口大钟上,大钟在祠堂里回响着,声音震耳欲聋。响声过后钟里面就传来一阵阵怪叫声,那个声音对于乡亲们来说是再也熟悉不过了。

   “把钟给我翻过来。”二爷用枪戳了戳斗笠,就有几个人把大钟抬起来。

   钟底下扣着一个人,他蜷缩着,光着身子,光着屁股,明确的说他什么也没穿,身上一道道血痕像是用鞭子抽打的,如果是鞭子,一定是三爷那样长长的鞭子抽打的。

   那个人是老村长,往日的威风不见了,他蜷缩着,光着身子,就像个正在下蛋的母鸡。他一定是吓破了胆,因为他浑身颤抖着。一个人好日子过惯了,一定会怕死。

   “爷,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老村长突然跪下来,抱着老大的腿。对他来说,生命和廉耻之间,廉耻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况且他本身就是个“演员”,尽管他从来没有演得好,他的梦想就是进一个戏班子,这是他向神父说的,他当然不会忘。

   老大抬起右手,把手中的那杆破枪呼呼呼的转了好几个圈,用枪管托起老村长的下巴说:“听说我来了,你想用这把枪要了我的命?这也能算枪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敢玩这种枪?玩散弹吗?”

   “不不不,您来我迎接您都来不及,如果早知道,我一定吩咐人多炒几个菜,再给您备点酒。至于那把枪,我只是想拿出来欣赏一下而已。”老村长说。

   “你把神父藏哪了?如果你敢说不知道,我就用这把枪试试你的脑袋和枪柄哪个会更硬。”老大说。

   “神父死了,真的死了,我亲眼看到的。”老村长说。

   “你怎么知道神父死了?”老大问。

   “因为子弹在神父太阳穴里,他的太阳穴上冒着血。”老村长说。

   老大突然笑了,笑的很诡异。

   “冒着血不一定就是死了,我说他没死。”老大说完从祠堂里找到沙弹,熟练地装上它,用棍子捅了捅。他只有一只手,干起活来比两只手还要快。

   “砰”的一声,枪响了,祠堂里传来杀猪般的嚎叫,老村长跪趴在地上,屁股上冒着血,就像是用筛子筛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枪,也就只能打个屁股,”,老大冷笑着又说,“你说,你的屁股流血了吗?”

   “流血了,而且还很痛。”老村长流着眼泪说。

   “你死了吗?”

   “没有。”

   “我只是想告诉你,冒着血不一定是死了,冒血和死是两回事,神父根本没有死。”老大说。

   “对,神父他娘的骗了我,他活着,他根本没有死。”老村长说。

   “你可以找人扒子弹了。”老大说完,就把那支破枪扔在了地上。

   “巴大夫,巴大夫,巴大夫你他娘的快出来。”老村长呼喊着巴大夫的名字。

   巴大夫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就使劲喷着酒,用尖刀使劲扒着老村长屁股上的子弹。一粒一粒的,多的快盛满了盘子。

   世上的事总是那么巧妙,没想到历史在今天会重演!

   同样的破枪打了老村长同样的屁股,同样的巴大夫在扒着同样的子弹。

   “我依然会在你的屁股上留下四颗沙弹。”这是巴大夫留给老村长的话。



   “以前这里是祠堂,后来变成了教堂,我们来了,当然就应该变成山寨。山寨就应该有山寨的样子。去,把祠堂的竹子统统给我插到屋顶上。”二爷从背后抽出枪指着乡亲们说。

   “二爷,雨太大了,能不能等雨停了再干。”有人小声问。

   “我们马帮向来是不惧风雨。越是风雨,越能看出你们的能力,马帮是不喜欢留废物的。”二爷说。

   “你们简直是一群马贼。”人群里有人突然大声喊。所有人都吓坏了,都惊恐的看着那个人。

   说话的人瘦瘦高高的,和之前牵马的那个人差不多,对于乡亲们来说,石坚这个人并不陌生,呆呆板板,坚若磐石。

   “你叫什么名字,有种你再说一遍。”二爷突然用枪指着说话的那个人。

   “我叫石坚,石头的石,坚硬的坚。”那人说道。

   “我们是马帮,不是马贼,你再重新说一遍。”二爷的枪仍然指着他。

   “你们是马贼,一群烧杀抢掠的马贼。”石坚说。

    “啪”的一声,唐三的鞭子猛地抽到石坚身上,石坚身上的衣服顿时裂开,肉已经翻出来,有血已渗出。接着又是第二鞭,石坚已经皮开肉绽。

   “说我们是马帮。”二爷举起枪,猛地走到石坚跟前,把枪管插入他的喉咙里,惯性使他一直往后退,退到角落里。

   角落里有一根粗粗的大柱子,二爷戴着斗笠晃动着,石坚就背靠着石柱,二爷把枪顶在他的喉咙里:“再说一遍,我们是马帮。”

   “马贼。”石坚又说。

   “砰”的一声枪响,枪在石坚的喉咙里炸响了,地上突然就有一大滩血,石坚倒在血泊里。

   “我不喜欢杀人,但也不喜欢别人逼我。”二爷说完,抓起石坚的一条腿拖了起来,石坚的脸上已经血肉模糊了。地上留下了条长长的血印,令人心惊肉跳。

   血已经迷茫了乡亲们的双眼,再也没有人敢反抗了。

   “做了错事和说错了话下场你们是知道的。”二爷对着乡亲们说完,拖着石坚的腿出了祠堂,石坚身上的一些血就融在了大雨中。

   乡亲们很惊恐,他们看着二爷的背影出了祠堂,把石坚扔进很远的那个坑里,用铁锹埋起来,还在上面狠狠的踩了几脚。

   死,简直是太简单了,跟这帮人讲道理,没有用的。

   大旗还在迎风招展,雨下得更猛了。



   二爷回来的时候,老村长的屁股上已经缠满了纱布,他还在哼哼,只不过声音已经小的很。

   “把那口大钟给我吊起来,里面灌满水,下面放上柴,把水烧开。”老大说完,十几个人就用铁丝把大钟吊了起来,加满了水,柴已劈好,火很旺。

   烧了好一会儿,水就翻滚着,水已经全开了,真没想到大钟还有这个功能。

   “你知道坛子鸡这种食物吗?”老大对着老村长说。

   “我知道,水烧开后就是把鸡放到坛子里使劲煮,放上盐巴,放上佐料再滚上一两个小时,骨头酥了的时候是最美味的,如果你想吃,我可以派人现在就去做。”老村长说。

   “你还是不太懂,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不说出该说出的东西,我就把你做成坛子鸡,水已经烧开了,你会亲眼看着你的肉离开你的骨而去,煮到骨头酥了的时候,那一定是个很快活的事。”老大冷笑着说。

   “爷,我说,我说。在我的床底下有一个箱子,里面有很多的银子,还有很多的玉,还有一些名画和戒指,都是你们喜欢的。”

   老大看着唐三,向他摆摆手,唐三马上起身去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过身对老村长说:“如果你漏说了一样,回来我就把你给油炸了,炸成鸡排,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三爷,在天花板的隔层里,还有两只玉观音。”老村长大声喊,生怕有宝贝唐三找不到。

   唐三跨上马,领了几个人头也不回的向老村长家奔去。


   “你们不用想着跑或者反抗,因为那些都是徒劳的,我们有枪,也封住了所有的路,数目已经点好了,如果你们当中跑了一个人,我们就开始杀人,杀到那个人回来为止。看看你们左右的五个人,你们相互监督,如果哪个人跑了,邻近的五个人先死。”二爷对着所有人说。

   乡亲们开始忙活了,巨大的帆布扯到了祠堂的上空,乡亲们和了泥巴把所有的竹子插到了祠堂的房顶上,远远看去,还真有山寨的味道。

   祠堂里建了三个房间,老大,二爷和三爷的房间很宽敞,房间和房间隔了一段距离,这样就不会太吵,祠堂外开始建了小棚子,那是给马帮的弟兄睡觉的地方。马鹏也建好了,老大的马最好看,最外面的那匹马,那个鲜亮的马鞍最特别,吃的都是上好的料,总有人小心照看着。

   祠堂外也建了院墙,很大气,很漂亮,如果骑马在院子里跑起来一定是个很美丽的事情。老大有一个习惯,他爱喝茶,喝完茶他就会骑马在外面走上一圈,尽管外面下着雨。人多力量就是大,这么一会的功夫,祠堂来了个大变样,越来越像山寨了。

   闪电从空中劈下来的时候,映着乡亲们忙忙碌碌的脸,在暴雨中他们忙忙碌碌的,这也许是他们一生中最难以忘却的事情。

   对于马帮来说,祠堂已变成了山寨,对于乡亲们来说,祠堂已变成了监狱,只不过监狱外面是铁丝网,而这里是围墙。他们的梦想就是从“监狱”里飞出去。他们没有能力走出去,也不敢走开,因为亲人都在这里,还有那些孩子。

   这里太可怕了,比老村长可怕一百倍。

   吃饭的时间到了。

   马帮为大伙准备了硬硬的饼,那些饼太硬了,马也许都吃不下。渴了大钟里有热水,饿了就吃那些饼。那些饼太硬了,如果用热水泡一下,吃起来还可以,就像是吃豆腐渣。不过大家吃的很带劲,连老村长也吃了那么一大碗。

   唐三回来了,带回来了那些宝贝,也带回来十几车粮食,老村长家的粮食太多了,再有几马车也拉不完的。粮食当然是留给马帮的,马帮里的人都是吃的最好的。

   “砰”的一声枪响,听到枪声所有人就从院子跑到祠堂里。

   “能不能给我一件衣服,这么多人看着,我老是光着也不太好吧。”老村长战战兢兢地问老大。

   “可以,只要你回答我的一些问题,不光衣服会给你,我还会放了你。”老大说。

   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交易,只要回答几个问题就自由了,那不是老村长梦寐以求的事情吗?老村长的眼睛里就有了光,对世界又有了美好的憧憬。

   “我说,我说,只要我知道的,我全说。”老村长头点的像个拨浪鼓,“坛子鸡”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太可怕了。

   “神父去了哪?他手里的坛子是否有金子?这个地方是否有地道?谁给马帮送过信?”老大盯着老村长说。

   老村长吓坏了,这些问题他根本听不懂,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我也不知道神父去了哪?也不知道谁给马帮送过信,更没听说过有什么地道和金子,但我知道神父的坛子里是骨灰。”老村长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说。

   “哈哈,骨灰?是你的骨灰还是我的?看来我得先把你做成坛子鸡,再把你的骨灰塞进坛子里。”

   “别,别,别,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问大伙。”老村长喊。

   所有人摇摇头,生怕和这件事扯上一丁点关系。

   “来人,把老村长吊起来。”老大说完,马帮里就走出两个人把老村长吊到祠堂的刑架上。

   那个刑架打了无数人,吊了无数人,以前都是老村长发号施令,如今他自己却被吊在了那里,很可笑。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吊着也不要紧,关键是他没穿衣服,一丝不挂的吊在那里总不会是太好看。

   “用他的血祭旗。”马帮的弟兄拿着枪哄堂大笑。老村长身子抖得像筛糠,就挨个爷长爷短的叫着。往日的威风再也找寻不到,甚至是没有了一点影子。乡亲们失望的看着奇葩的老村长,老村长也笑着看着无奈乡亲们,不错,老村长的确就是一个奇葩,因为他适合生长在任何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你们都被刑架上这个人打过,如今我给你们个机会,想报仇的就过来尽情的抽吧。”老大说。

   没有人说话,祠堂里静得很,老村长就抬头看着乡亲们,那是恐吓和祈求的眼神谁也说不清。

   “我来。”片刻,一个声音响起,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大家就看着他,是老李头。

   鞭子就在刑架上,老李头脱下衣服,拿起鞭子,甩开膀子,用尽全身的力量使劲地抽。很多天下不了炕的滋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要让老村长亲自尝一尝鞭子抽到肉里的那种“醉生梦死”的快活。

   老李头一下一下的抽着,打的很用力,每一鞭子下去老村长就啊啊的唱起了难听的歌。

   祠堂里的人散去了。

   祠堂里只留下了鞭子声和惨叫声,只不过惨叫声这次是老村长的。

   枪已不再响,夜已不再静,黑夜还是那样黑,何时会天亮呢?


   雨停了,天已经放晴了,唐三走进祠堂的时候老村长已经半死不活的了。

   唐三手里拿着长鞭,背后插着长枪很是威武。他手里的鞭子太长了,足有四五米长,他甩起那个长鞭用力抽到地板上。地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每一鞭子下去的时候地板上都留下一条深深的长坑。每一个角落都抽得到,房间里的地板也没幸免,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很快,地板抽完了,他就抽墙壁,每一处墙壁都抽得到,当抽到刑架对面的时候,“轰”的一声墙壁下面的一角就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洞,用手一推,那个小洞的墙壁就转过去了。

   “找到了。”唐三的一声喊,老村长就像还了魂,眼睛立马就放亮了,当了这么多年的老村长,他竟然不知道祠堂里有机关。

   老大和二爷闻声走了进去。天已经不下雨了,他还戴个斗笠,感觉怪怪的。二爷的脸太脏了,也不知道洗一洗,不过从来没有人敢问,马帮里的人也不问,因为他们都想活的久一点。

   墙壁很快被推到了,因为不推倒就得从那个四四方方的洞里爬进去。

   唐三用脚咚咚咚踏着里面的地板,地板是空的。唐三猛地掀起那个地板,地板下面有一个洞,洞口不大不小,一个人可以下得去。总得有个人下去看看吧,这样冒险的活当然不会是马帮里的人。

   “把那个瞎子给我带过来。”唐三向门外招呼。

   瞎子就走了过来,她用手摸索着往前走。

   “知道为什么会找你吗?”唐三问。

   瞎子摇摇头。

   “因为你什么活也干不了,马帮里最讨厌废物。”唐三说。

   “底下是一个坑,你下去的时候小心一点,给我们报告下面的情况。”二爷拍了拍瞎子的肩膀对她说。

   “好,我去。”瞎子斩钉截铁的回答,她不能不去,不去就得死,她明白。

   “等一等,让我去吧。”门外传来一声喊,跛子走进了祠堂。

   “为什么你要去?”唐三问。

   “因为我看得见,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也能很好的告诉你,况且,我很聪明,聪明的不会被机关射死。”跛子说。

   “你去了,她也得死,马帮里讨厌废物。”唐三又说。

   “她不是废物,她会吹笛子,吹得很好听,大家累了一天了也没休息,围墙还没有建好,让她在外面吹笛子吧,这样我们干的更得劲。”跛子说。

   唐三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

   “去吧。”二爷对瞎子说完,瞎子就出了祠堂。她坐在外面吹笛子,声音很好听,就像潺潺的流水声。

   “阿牛哥,小心一点。”瞎子用笛声告诉了跛子,跛子勉强笑了笑,他转头深情地看了瞎子一眼,眼睛里就有了泪滴,只可惜,瞎子永远看不到。

   那一刻,跛子真想冲出去抱住瞎子,告诉她他有多爱她,他有多想她,他想捧起瞎子的脸蛋亲吻她的眼睛,因为他无时不刻的在想她。多少个无数的夜里他曾趴在瞎子的窗边静静地听她的呼吸声,他想告诉瞎子为了她自己愿意心甘情愿的去送死,说了这些话他就死而无憾了。

   也许不会再有机会了,他明白。他转身朝着那个深洞走去。


   绳子的一头系在了柱子上,跛子拿着火把从绳子上滑下去。洞底很宽敞,这太出人意料了。

   跛子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一扇石门,他用火把照了照四周,什么也没有。石门的中间有一个碗口大的洞,她把眼睛凑上去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他用力推那石门,怎么也推不动。

   “底下的人死了没有,没死就给老子出个声。”洞口上面喊,听声音是老大的声音。

   “没死没死,活着呢。”跛子就往洞口那跑。

   “底下有什么?”老大问。

   “有一扇石门,其它什么也没有,石门上有碗口大一个洞,我一个人推不动。”跛子说。

   唐三拿着鞭子走到院子里去招呼人了,院子里有的是人手,不一会儿洞里就下来五六十人,他们都拿着火把,底下亮堂堂的。

   他们用尽全力地推那扇石门,石门一动也不动,看来人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爷,石门太坚固了,根本推不动。”一些人就往上面喊。

   “噗通”一声,从洞口处扔下一个大大的包袱,紧接着传来唐三的声音:“炸了它。”

   包袱里是火药。火药塞进了石门上那个圆洞里,他们插上引线点上火。“轰”的一声传来巨大的声响,上面的地面也晃了晃。火药爆炸了,从石门那个洞里飞出一大堆黑烟,那些人就不断地咳嗽着。

   黑烟散去的时候再去看那个洞,还是老样子,除了熏黑了什么变化也没有。石门太坚固了。

   “爷,炸药放到了石门圆洞里不管用。”有几个人争先恐后的往上面喊。

   “噗通”一声,从洞口处又扔下一个更大的包袱,紧接着又传来唐三的声音:“从洞口处炸不了就从底下炸,一直到炸到它倒了为止。”

   炸药塞到了石门旁,那些人又装上引线点上火,他们在墙角拐弯处隐蔽着,“轰”的一声又传来巨响,黑烟顿时弥漫了整个洞底,那些人咳嗽的更重了。

   再去看那扇石门,还是老样子,除了地上被炸出一个浅坑外什么变化也没有。

   “噗通”一声,从洞口处又扔下了一个大大的包袱,那些人争先恐后的跑过去,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没有了炸药。包袱里一大堆粗粗的绳子,绳子的一头系着很粗很粗的钩子,这是马帮的武器,听说马帮可以用两匹马两把钩子把一桩房子瞬间拉倒,夷为平地。

   “把钩子钩到石门的那个洞里。”唐三对着下面喊。

   十几把钩子就钩到了石门的洞里面,绳子的另一头系在马的脖子上,十几匹马在嘶叫,在奔跑,在鞭子的击打下马用尽全力的拉着。

   “嘣,嘣,嘣......”传来一声声绳子崩断的声音,由于惯性那些马停止不了,一匹匹摔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

   绳子崩断了,铁钩子也拉直了,石门还是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片刻,沉默的洞口再次忙碌起来。噼里啪啦的洞口像下起了雨,不断有东西扔到了洞里面。一堆堆钻子和铁锤被扔到了洞底。

   “炸不了就给我凿开,凿开一个洞能够爬进去就可以了。”唐三喊。

   唐三是个有原则的人,达不到目的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洞里面传出叮咚叮咚的声音,底下的人卖力的干着,他们也想看看石门后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是金子,谁都想装上那么一块,即使装不了,摸摸也能很满足。

   叮叮咚咚的声音似乎很好听,像个优美的曲子。

   唐三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显得很焦虑,看样子他要杀人了。

   两柱香的时间到了,又下去五六十人把原来的那些人换上来,跛子也被换上来透透气,上面的阳光太好了。跛子没有死,就像是死而复生了,他很高兴,又能见到瞎子了。

   人已经换了五六批了,天马上就黑了,石门太厚了,到现在还没有洞穿。

   叮叮咚咚的声音在响着,唐三就躺在房间里静静地听那个叮咚声,那个声音只要稍微慢了一点,他就拿起那杆长枪往洞里砰砰地放上几枪,并且喊:“如果哪个人闲命太长了,那你就尽管偷懒吧。”说完之后里面的叮咚声就快了很多,看来,潜力的确是挖掘的。

   石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会有宝藏吗?一定会有的,即使没有宝藏也会有更神奇的东西。所有人都期待着。

   二爷睡不着,老大睡不着,唐三也睡不着,他们都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石门凿开了。”随着一声喊,唐三腾地从房间里窜出来。

   “看看里面有什么?”唐三喊。

   洞口很是小,勉强可以爬进一个人,一个瘦瘦的人就爬了进去。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里面一定是金条,一屋子的金子吧。不少人都是这样想的。

   “三爷,里面除了一个箱子什么也没有。”进去的那个人喊,火把映着他的脸,声音就传到了洞口上。

   “把那个箱子撬开,看看里边有什么。”唐三眼睛里放着光,兴奋使他的声音也颤抖着。

   那个瘦瘦的人就用钻子和锤子不断地撬着那个箱子。“砰”地一声,箱子打开了,里面映出满满的一箱银票。银票是古董,那可是值钱的宝贝。

   “三爷,箱子里是银票,满满当当的。”那个瘦子喊。

   “把那个箱子给我拉上来。”唐三喊着,老大和二爷就走出房间去看看。

   箱子绑上了绳子,已经绑好了,但是洞口凿的太小了,箱子根本拉不出去,唐三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银票是好东西,箱子也是,不论里面有什么,都不会太便宜。

   叮叮咚咚的声音加快了,他们要把那个洞加大,只有足够大,箱子才能拉出去。凿了好一会儿,洞口刚刚好,几个人就拉着绳子往上拽,那个箱子就拽了上来,所有人就迫不及待的往箱子上看。

   那个箱子很结实,不知是哪个朝代的,上面雕着图腾,总之很好看。

   唐三的血好像燃烧了起来,额上的那条长疤不断地跳动着。

   “砰”的一下,唐三打开了那个箱子,箱子里面飞出一堆不知是尘土还是雾,尘土和雾飞走了,箱子里面就剩下了灰。唐三用手去抓那些灰,手就像伸到了稀泥里。他不断地从箱子里翻找着,没有银票,全是灰,灰里面伴着稀泥。

   “把进石门里面的那个人给我拖上来。”唐三大吼,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狮子,他一脚踹飞了那个箱子。

   那个瘦子被拖上了洞口,唐三猛地从身后抽出那杆长枪,顶住瘦子的喉咙,说:“你在箱子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银票,满满当当的一箱子银票。”瘦子说。

   “妈的,敢耍我。”“砰”地一下,唐三扣动手里的扳机,子弹洞穿了瘦子的咽喉,血飞散开去,祠堂里就像起了红色的雾。

   瘦子直挺挺的倒下去,就像倒下了一座丰碑,倒下去之前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你妈......”他没有说完,已不必说了,谁都懂。

   唐三挥动手里的长鞭往人群里抽去,他要发泄,不发泄他就会疯。当希望变成失望的时候,很多人都会疯的,唐三只不过疯的更狠一点罢了。鞭子落下去的时候伴着阵阵哀嚎,抽到哪里哪里就血肉翻滚,那把鞭子太厉害了,就像是蛇的信子舔着血。

   一位乡亲反抗了,他试图去抓唐三的鞭子,唐三的鞭子从他胯下往上抽上去,他的衣服就裂开,血流出来,肉翻出来,紧接着肠子就流出来,他就倒下去,倒下去也说了一句话:“唐三,不得好死.....”。

   老大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从背后抽出那杆长枪指着唐三的后背,他的手在颤抖,只要他扣下扳机,唐三就会倒在血泊里。

   唐三太狂了,似乎没有把他这个老大放在眼里。

   老大把枪举起指向唐三的时候,唐三手下的弟兄就握紧了枪指着老大,他们眼中也露出杀机。

   老大把枪又熟练地插入后背。他没有开枪,因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知道,他的枪一响,马帮肯定会来一个大火拼。他还没有合适的理由杀唐三,如果要杀,也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唐三还在发疯,鞭梢在空中呼呼的响。

   “住手。”随着一声喊,巴大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唐三的手在空中怔了半晌,他盯着巴大夫,他不信这句话是从巴大夫口中说出的,他更不信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对他喊出那么一句话。

   “你是大夫?”唐三冷笑。

   “是。”巴大夫说。

   “你得了很严重的病。”唐三说。

   “我没病,我只是个大夫。”巴大夫又说。

   “你的病就是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所以你很快就要死了。”

   “在死之前我只是想告诉你箱子里面的确盛的是银票,那是几百年的东西,密封很好,又加上防腐剂,当遇到大量空气的时候就化成了灰。”巴大夫说。

   唐三又从背后把枪拿起,顶住巴大夫的喉咙,他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扣动扳机。他的眉宇间已有了杀气,脸部的肌肉不断地在抽动。

   巴大夫的确很大胆,他怎么可以挑动唐三心里的那根弦。唐三随时都会杀人的。

   跛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心一横,硬着头皮跛着脚朝唐三走去。

   “三爷,里面还有一扇门。”洞底下不知谁喊了一声,唐三马上收起枪走到洞口,从洞口纵身跳了下去。

   跛子怔在那里,巴大夫也怔在那里,他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望着唐三跳下去的身影不知所措,因为巴大夫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们却似在梦中,还没有睡醒。

   巴大夫的额头上已经有汗滴下来,跛子的手心里也有,他们相互望了一眼,哭笑了一下,似乎在说:等待死亡,绝不是一个好差事。


   唐三跳下去的时候,洞底下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在那里守着,什么声音也没有。唐三走到洞门口蹲下来借着火光往里看了看,说了三个字:“继续凿。”

   唐三应该没有看的太清楚,因为想看的太清楚就得像狗一样从那个门洞里爬进去。



   夜已经很深了,唐三从洞口出来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老大,二爷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马帮里的弟兄睡在祠堂外的小棚里,十几个人看守着。老村长睡在刑架上,身上血肉模糊。乡亲们就睡在院子里,天做衣裳地当床的滋味没几个人真正体会过,这个机会实在很难得。

   洞底下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实在是一部完美的乐曲。所有人都太累了,他们很快睡着了,睡梦中偶尔还会说出几个笑死人的梦话:金条,到处都是金条!


   天已经放亮了,叮叮咚咚的声音突然就没有了。

   大家从洞口往下看的时候一个人也不见了,他们会去了哪?五六十人怎么可能一个也看不到呢?实在怪异的很。

   “有人吗?”洞口有几个乡亲们往下喊。没有人回答,底下要不就是没有人,要不就是听不见。

   唐三没有说话,示意再下去一个人,选中的那个人就被马帮的人扔下洞里。好一会儿也不见那个人回来,唐三就朝洞里开了一枪。

   “砰”地一声响,紧接着那个人就跑了回来,对唐三说:“爷,第二个石门凿开了,他们全部都挤到了洞里。”

   “洞里有什么?”唐三问。

   “里面什么也没有,只不过墙的四周上都雕刻着美女,各种各样的美女,那些美女都是彩色的,很漂亮。”

   “不就是女人吗,没见过吗?唐三又说。

   “关键是那些女人都没有穿衣服,是裸体的。”那人说完,上面的人就哄堂大笑。

   “他们还说这些女人可能都是妃子,妃子就是皇帝的女人,所以他们就都跑在那里看妃子,看的不想出来了。”那人又接着说。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唐三问。

   “有,除了这些美女墙上还有一扇石门,石门上还有一个圆圆的洞。”那人说完,唐三就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妃子,三爷难道不想看看裸体的妃子是个什么样?”二爷戴着斗笠,脸油光发亮,怪笑着看着唐三。

   唐三没有说话,转过身就又从洞口跳了下去。

   唐三爬过第一扇门后,又爬过第二扇门,他就看到了里面的那五六十号人,他们如醉如痴的看着墙上那些美女,那些美女的乳房都是凸起的,他们就在那里摸来摸去的。看到唐三来了,那些人马上就像清醒了,吓得半天回不过魂来,清醒了就三爷三爷的叫着。

   唐三往四周看了一会儿,墙上的妃子太多了,个个精雕细琢,活灵活现,的确令人看的如痴如迷。一个高高的美女坐在了墙壁的最顶端,她的肚子隆起,由于太高了,谁也没有摸到她,她的乳房凸起着,唐三就踩到一个人的背上跳起拍上了墙壁上那个女人右边的乳房上。

   “嗤”的一声,在女人肚子的位置出来一个小石盒子,里面露出一个大大的珠子。珠子很亮,就像个夜明珠,珠子也很大,大得就像一个拳或像一个碗。

   唐三把那颗珠子揣在怀中对那些人说:“把第三道门凿开,如果你们还在这里摸来摸去的,我就把你们的手砍下来。”

   唐三从洞口上来的时候,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又响起了,似乎比以前更快更响亮。

   第三道门后面会有什么东西?不知道,应该有更值钱的宝贝吧。谁都是那样想的。

   “里面有什么?”老大问唐三。

   “有一颗珠子。”唐三把那颗珠子掏出来,那颗珠子散着光很刺眼。

   老大伸手去接珠子的时候,唐三又把那颗珠子放回了怀里。老大曾经用枪指过唐三的后背,唐三从弟兄们的眼神里早就知道了。

   老大就笑,笑的很阴险,笑的很怪异,唐三也笑,笑的也很阴险,笑的也很怪异。

   二爷看了他们俩,就说了一句话:“神经病。”他当然不会知道,笑里面经常是藏着刀的。

   他们三个人对望了一眼,就都笑了,哄堂大笑,尽管每个人笑的内容不一样。

   老大开始喝茶,茶喝完了他就骑着马在院子里跑,这是他的习惯,虽然他只有一只手,但是骑上马后依然很威风。

   唐三进了屋子再也没出来,他在欣赏珠子,不知是不是夜明珠,总之那是一颗珠子。

   二爷不断用枪顶着斗笠,天早就不下雨了,他还戴着斗笠,戴着那个东西一定不舒服,不明白他为什么从不摘下来。二爷的脸好像从来没洗过,灰太多了,多的令人恶心。

   院子里的围墙已经垒的很高了,对于马帮来说,这里真的是一个好地方。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最舒服的就是老村长,他在那里吊着什么活也不用干,渴了有水喝,饿了有人喂,不过没有人羡慕他。马帮里有人会画画,就照着老村长画,画的裸体画,画得很逼真,画得很生动,因为老村长就像一个裸模,永远摆的都是一个姿势,,他很“敬业”,因为他始终在那里吊着。那副画贴在了祠堂外面的墙上,每当乡亲们看到那副画干的更起劲。

   天已经黑了,洞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一直没有停。


   夜已深,风又冷,很多人都已经睡着了。老李头在给老村长喂水。没有老李头,老村长现在已经死了。老村长那二十升米算是没有白给,不是念在老村长曾经多给二十升米的份上,老李头早就去睡觉了。他应该感谢老李头,尽管老李头把他打得皮开肉绽。

   老李头经过老大的房间时老大叫住了他,他就走进老大的房间里。老大突然用枪指着老李头的太阳穴,老李头的腿就哆哆嗦嗦的,额头上就有汗流下来。

   “我是不是你的恩人?”老大问老李头。

   “是,没有你,我怎么敢打老村长。”老李头说。

   “你现在把这杯茶送到二爷的房间里。”老大说。

   “你为什么不找马帮的人送,我就是个种地的,你就那么相信我。”老李头问。

   “马帮里的人表面上都是我的人,但暗地里有可能是三爷的人,也有可能是二爷的人。在这里,我就相信你。”老大说。

   老李头有点受宠若惊,浑身颤抖起来。

   “记住,只要你不做错事或说错话,二爷绝对不会杀你。”老大拍着老里头的肩膀说。

   老李头端着茶盘走出老大的房间,这时他才看清,茶杯是透明的,茶杯底下有一张折起的纸。他战战兢兢走到二爷的房间门口,手就不听使唤了,一个劲的抖起来,茶杯晃动着,水就淌了出来,打湿了那张纸。

   “做了错事和说错了话,下场你们是明白的。”这是二爷说过的话,石坚的死令每个人都心有余悸。老李头知道,现在进去就是一个死,他突然转身离开了,他找到祠堂的角落,他在整理那张纸。一会儿,老李头又返回二爷的房间敲了门。

   “进。”二爷说。

   老李头进了二爷的房间,二爷坐在椅子上,头上还是戴着斗笠。

   “老大让我把茶送给你。”老李头说完就把茶放到桌子上。

   二爷把那张纸张开,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狰狞的可怕。纸上画的两双筷子,其中第二双是折断的。纸下有四个字:计划不变。

   “这杯茶你是不是送错了,应该送到三爷的房间?”二爷突然这样问,老李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我就是一个种地的,老大怎样吩咐我就怎样做。”老李头说。

   二爷摆摆手,老李头就走出了房间,看得出二爷突然心事重重的。


   老李头经过唐三的房间时唐三叫住了他。

   “请喝水。”唐三的桌子上也用的透明的杯子,里面还有半杯热水。

   “我不渴......”老李头的话没说完唐三的枪就顶在了他的喉咙上。

   “我让你喝。”唐三笑着说,他笑的时候似乎更可怕。

   老李头浑身颤抖着,他现在还记得唐三杀人的样子,血雾在祠堂里飞舞的情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你现在把所有的杯子都集中起来,送到我的房间,记住,是所有的。”唐三说完就把枪收起,老李头就退出了房间。三爷的话他得听,因为三爷杀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片刻,老李头拿回来了杯子,唐三就在桌子上摆,不一会儿,摆了一个大大的“武”字。

   “好看吗?”唐三问老李头。

   “好看。”老李头说。

   “记住,明天如果有人想喝水,你可以来取杯子,但是你如果把这个“武”字弄倒了,你就死定了。”唐三微笑着说,样子很恐怖。


   夜。

   深夜。

   风。

   狂风。

   烛火。

   跳跃的烛火。

   二爷的房间里,亮堂堂的。

   大大的房间里空洞洞的,似乎留下的只有冷。

   二爷坐在桌子前,他呆呆的看着那张纸,有点茫然。一颗扣子掉在地上,他刚想去捡,门吱呀一声开了,闪进一个人,那个人蒙着脸。

   二爷戴着斗笠,斗笠在烛火的跳跃下似乎有了更多的神秘。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他的后背对着门,因为来的那个人手里拿着枪,正对准他的后背。如果那个人扣动扳机,他随时都会死。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二爷说。

   “你还不一样?”蒙面人说。

   二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你知道吗,茶是有灵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茶就是什么样的味。”二爷又说。

   那个人没有说话,他的枪还是指着二爷的后背。他蒙着脸,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蒙脸。他白天一直都在院子里,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你的心是绷紧的,茶也是绷紧的,你喝的的味道就是苦,你的心是愉快的,茶也是愉快的,你喝的味道就是香。”二爷说。

   那个人拿枪的手就开始抖,但是还是对着二爷。

   “茶现在是竖起的,因为你有杀气。”二爷说。

   “你不该到这个地方来。”蒙面人说。

   “我也不想来,就像你不想到别的地方去。有些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

   “但是,你可以选择离开。”

   “我没得选,”二爷继续说,“你是不是想杀我?”

   “对,你的秘密太多了,我随时都会拆穿你,最重要的是你不该到这个地方来,这个游戏我已经玩够了。”那人说。

   “你杀不了我,你看到了吗,地上有一颗纽扣,只要我的脚轻轻踩上一下,梁上的铃铛就会响,就会有十几把枪冲进来,我们都会死。”

   “我不信。”那人说。

   “不信你可以开枪,但我知道你不会。”

   “你就那么信任我?”那个蒙面人问。

   “当然,不是那么,是绝对信任。”二爷说。

   “信任是什么?”

   “信任就是你在我背后开了枪,但我仍然相信是枪走了火。”二爷突然笑着说,他一直没转身。

   “我要走了,”那个蒙面人收起枪,转身走了两步,继续说,“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痛苦。”

   二爷笑了笑,对他说:“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尽管提。”

   “如果是那样,我的条件就是你应该把脸洗一洗。”说完那个人就闪出了屋。他走了,就像他没有来过一样,一切还是那样的平静。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蒙住脸?二爷到底有什么秘密?

   二爷捡起地上的那颗纽扣,找了针和线把那颗纽扣重新钉好。

   烛火在跳跃,二爷找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就像是一只粉笔。他蹲下身子在地上飞快的画起来,他画呀画,画了一位慈祥的老母亲,那位老母亲满脸的皱纹,微笑着,张开双臂,就像要把孩子抱入怀中。

   二爷蜷缩着躺下去,没有脱衣服,没有摘斗笠,他躺在了那个老母亲的怀抱里。

   他浑身颤抖着,泪水已经滑过了他的脸,孤独是可怕的。

   也许他是个孤儿,没有享受过母爱,所以他幻想着躺入母亲的怀抱,聆听母亲的呼吸声。

   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人想要了他的命。

   他睡得很香,尽管有泪滑过他的脸,但他嘴角挂着微笑,天快亮了。



   “第三道门凿开了。”一声清脆的叫喊,唐三鬼魅般的就守在了那个洞口。

   “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唐三喊。

   那个人去了好一会儿,唐三就朝洞里放了一枪,一会那个人就跑回来说:“爷,里面有一口棺材,除了那口棺材,里面什么也没有。”

   “里面是不是还有一扇门?”唐三问。

   “是有一扇石门,和前面的一模一样。”那人说。

   “继续凿,我就不信他妈的能有第五道门。”唐三说。

   “是。”那人应道,就往里面跑,叮叮咚咚的声音又开始了。

   “等一下,回来。”唐三说完就走开了,好一会儿,有马的嘶叫声,洞口处飞来几条长长的绳子。三匹马侯在祠堂里。

   “爷,有什么吩咐?”那人往上面喊。

   “把绳子统统系在棺材上,我要把棺材拉上来。”唐三说。

   “是。”那人应道。好一会儿他跑回来说:“爷,绑好了。”

   长长的绳子绑在了棺材上,三匹马嘶叫着跑起来,那口棺材就穿过第三道门,又穿过第二道门,穿过第一道门,最后被提到了洞口上。

   棺材摆在祠堂里,祠堂多了几分恐怖。老大二爷也在,所有人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口棺材。

   棺材是钉死的,只不过钉子有一些蹊跷,那不像是古代的钉子,倒像现代的钉子。

   老大二爷坐在椅子上,唐三在祠堂里来回踱着步子,他没有勇气打开那口棺材,因为他怕棺材里的东西变成灰,又变成了泥。

   “去外面找几个人,把棺材给撬开。”老大对老李头说。

   一会儿来了五六个人,他们七手八脚的把棺材盖打开了。

   你一定不会相信里面是什么东西,因为你绝对想不到。所有人看到里面的东西都始料不及,甚至是不可思议。

   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人。那五六个人看到那个人就惊慌的失声尖叫,就像发了疯。

   “砰”的一声枪响,唐三开了枪,所有人就聚到了祠堂里。马帮招呼所有人从来都是用枪,因为用枪比用嘴要好使。

   “这个人是谁?”唐三问。

   “这个人是神父。”乡亲们惊慌的说,有的人早已在地上磕起了头。

   神父躺在棺材里,就像睡着了,棺材里香的很,也不知是几百年的草药做的防腐剂。

   “他妈的,这真是一个邪门的地方,他是怎么进去的?”唐三自言自语。

   神父真的是死了,因为棺材里的是尸体,尽管看起来他像睡着了。奇怪的是他的尸体没腐烂,保存的这么好。最奇怪的是他是怎么进去的?而且还是在第三道门里面。这里的确很恐怖,恐怖里带着哀嚎,叮叮咚咚的声音还在下面响,就像是魔鬼在唱歌,不知道第四道门里面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那个大坛子就在神父的脚下边,唐三抱起那个大坛子打开了它。他把手伸了进去,他的脸色就显得很难看,那是痛苦的脸色,他的眼角和嘴角就抽个不停。

   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一些灰,唐三的手在翻来覆去的找,还是只有一些灰。他的脸色变得很怪异,他最怕里面的东西变成灰,结果却成了灰,这实在很滑稽。他很气愤,把那个大坛子摔出去很远,“砰”地一声,坛子碎裂,祠堂里顿时起了雾,灰蒙蒙的。

   可怜的马克,两次被人挫骨“扬灰”。如果神父知道,不知道他会怎样想。

   “三爷,坛子里是马克的骨灰,马克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你让我把他给葬了吧。”瞎子走出人群说。

   唐三什么话也没说,抓起神父的尸体,咚的摔在地上。神父的尸体下面还有一些书,他在书里翻找着什么。

   “你去吧,”二爷手里拿着枪对瞎子说,“记住,一柱香的时间你不回来我就开始杀人,杀到你回来为止。”

   瞎子开始换衣服,她穿上神父的衣服,宽大的衣服在山风中随风起舞。老李头把地上的灰扫起来,找了个坛子装进去,又把神父的尸体放到瞎子的肩膀上。

   “我的妻子在家里,她不能动,她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跛子对着瞎子说,他的眼里泛着泪光。

   “你放心,我能够把她照顾好。”瞎子说完就走了,眼里有泪滴。她穿着神父的衣服为神父和马克送行,神父如果在天堂,知道了不知他会如何想。上次葬神父瞎子没有去,这次要去补,看来老天从不会拉下任何一个人。

   她虽然是个瞎子,但她一定能够找到原来安葬神父的地方,因为她会有她的办法。

   二爷走到跛子面前,他的斗笠顶到了跛子的脸,他拍了拍跛子的肩膀,说了一句话:“我最喜欢尊重女人的男人。”说完,他把枪递过来,他的枪杆上插着一个馒头,跛子把馒头取下来吃起来,他吃的很猛,因为这些天来他一直吃的硬硬的饼,他太饿了。


   “找到了,”唐三突然说话,眼睛就扫着屋里的人,“那天晚上雾很大,有一个小孩子拿了祠堂的枪开了枪,我很纳闷,一个什么样的小孩子能够开的了那把枪?”

   唐三的目光落在了那群小孩子身上,从那群小孩子里就走出一个人。

   那个人很小,小的就像小孩子,只不过他的脸上有褶子。

   “如果你敢说你是小孩子,我一定让你死的很难看。”唐三用枪指着那个小孩子的喉咙。

   “我已经四十五岁了,怎么会是小孩子。”那个人说。他娇嫩的手,娇嫩的身躯,娇嫩的声音,任何地方都比小孩子还有小。

   “看到你我就想杀了你。”唐三对他说。

   “你不能杀我,你还得保护我,因为我给马帮送过信。”那个小孩子说。

   “真没想到和马帮打交道的会是你这么个东西,我很纳闷,你的身高怎么能够把信藏到马帮的树洞里。”唐三说。

   “我会有我的方法。你曾经答应过我,找到地道你会给我一笔财富,还会让我当上万人敬仰的老村长。”那个“小孩子”说完从布兜里掏出一张纸,那的确是唐三的字迹。

   “地道是你发现的?”唐三问。

   “不错,那天晚上我偷了祠堂里的枪,无意中发现了那个地道。”“小孩子”说。

   “你为什么要给马帮写信?”唐三又问。

   “因为爱情,”“小孩子”说完所有人就哄堂大笑,他又继续说,“我喜欢雪儿,我想娶雪儿,村里人没有人看得起我,只要你给我一点权力,他们就得尊重我。”

   唐三大笑,“小孩子”也笑,所有人都笑了。他虽然小,但是说的很有道理。

   桌上有壶,壶里有茶,冒着热气,老大突然说:“唐三,你倒杯茶给我。”

   “去,把杯子拿过来。”唐三对老李头说。

   老李头跑到唐三的房间里,那些杯子还在,那些杯子垒成一个大大的“武”字,他不敢从下面抽,因为杯子倒了他就死定了。老李头就从第二层拿了一只杯子回到祠堂。

   唐三倒上茶,老大看着唐三笑了笑,一饮而尽。唐三也看着老大笑了笑。他们笑都一样,但是内容不相同。

   唐三突然走过去把那个“小孩子”拎到桌子上。

   “大家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这个人就是这个村的新村长,以后全村的人都得听他的,马帮以后的粮食他来取,他说的话就是我们马帮说的话。”唐三说完,大家就看着那个小孩子,很滑稽,很可笑。

   那个小孩子就在桌上踱着步子,背着手,眼睛扫着乡亲们,以前他都是仰视着别人,现在可不一样了。

   “大家听好了,我叫小张子,你们以前打过我,骂过我,取笑过我,我都一一给你们记着帐,现在是时候收拾你们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娶过一位太太,我的理想是娶九个太太,你们谁家的女儿没有嫁我就得娶,我还要睡雪儿——巴大夫的妻子,以前的老村长能睡,现在的老村长也应该睡,我今天晚上就要睡......”那个“小孩子”滔滔不绝的讲着,所有人就认真的听着。

   “茶里有毒,唐三害我......”老大突然吐出一口血,从椅子上倒在地上。马帮的人突然都举起枪,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二爷和唐三几乎同时从后背抽出那杆长枪,“砰”的一声两个人同时开枪向对方射去。

   没有老大,他们之间就有一个人死,这是迟早的事,他们都明白。

   子弹呼啸着飞过,唐三翻了个身躲过二爷的子弹,噗地一声子弹钉入墙壁上。二爷也翻了个身,他的动作也很快,他躲过子弹,子弹呼啸着穿过后就没有了踪迹......

   “我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雪儿是我暗恋的人,睡完雪儿我还要娶......”那个“小孩子”在桌上讲话的时候太投入,突然的变化令他浑然不觉,他的讲话没有说完却又嘎然而止。

   血从他的太阳穴上流下来,他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咚的”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唐三的那颗子弹没有打到二爷身上,钉入了“小孩子”的太阳穴,他微笑着走了,永远的年轻了。他的梦还没有醒,还在襁褓中,最终掐死在了自己的摇篮里。

   他始终是个小孩子。只不过梦做得比较大。

   二爷和唐三退到墙角,他们快速的装上子弹。

   “唐三要杀老大,兄弟们杀了唐三。”二爷喊。

   “杀唐三......”老大吐出一口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十几条枪就对准了唐三,又有十几条枪就对准了二爷,还有二十几条枪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砰砰砰”枪声响了起来,祠堂里就像是放上了鞭炮,一些人就倒下了,血就流到了祠堂。乡亲们就都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任凭血流在他们的身上。

   谁是谁的人一下子就看清了,唐三的人枪是对着二爷的,二爷的人枪是对准唐三的。没有人枪是对着老大的,因为谁也不想杀老大。

   二爷躲在墙角,当他再寻次寻找唐三的时候,唐三就不见了,二爷把枪举起的时候脸上就有汗滴下来。他找不到唐三,他只有离开墙角往前走。身后突然有东西顶住了他的背。那是一把枪,唐三的枪。

   “把枪扔了,举起手。”那是唐三的声音,他的枪就从二爷的背上滑到他的脖子后。

   二爷把枪丢在地上,手举起插在斗笠里,说了一句话:“唐三,我还真小看了你。”

   “我认识你的时间不短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成天戴个斗笠,还有你的人蒙着面,我这个人不喜欢猜谜语。下辈子记得把脸洗一洗,再见。”唐三说完就要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二爷的斗笠就破了一个洞,硝烟就从洞里冒出来。

   子弹不是从唐三的枪里射出来,而是从二爷的斗笠里射出来,子弹穿过斗笠,钉入唐三的胸膛,血就从唐三的胸膛里往外涌,唐三咚的一声倒在地上,他的手里还拿着鞭。

   二爷摘下斗笠,满头的瀑发流下来,她从头发里取下一把小小的枪,那把枪很小,做工也很粗糙,但它却能藏在斗笠里。

   三爷竟然是个女人,唐三从来就不曾知道过。她已经很累了,隐藏了那么多年,也许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她很成功,关键的时候还救了自己的命。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疲倦的向老大走去,走的很慢,她已经不习惯不戴斗笠的生活了。

   突然,一根长长的鞭子从二爷的背后抽过去,二爷后背的衣服就裂开,血就从她的后背冒出来,她咳嗽着倒下去。

   短暂的昏厥并没有使唐三屈服,鞭子在唐三的手里似乎比枪还好使,他就像发了疯,鞭子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当鞭子再次抽向二爷的时候,一位蒙面人用身体挡住了那根鞭子,鞭子抽到他身上血就从他的身上流到了地板上。蒙面人费力地举起枪,唐三再一鞭子那把枪就断成了两截。那把鞭子太快了,快的你不相信你的眼睛。

   大钟还在火上,钟里还在烧着水,钟的底下是柴,那个蒙面人就抓了一根柴放在手里。

   那根柴尖尖的,尖的就像冬天房檐下的冰凌。

   “开枪,杀了所有人。”唐三对着马帮的弟兄说,马帮里一些人就举起枪。

   “别开枪,所有马帮弟兄都别开枪。”那个蒙面人突然说话,唐三就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因为这个声音是老大的声音,老大在那里吐着血,他怎么可能说话呢?但那个声音的确是老大的声音。

   “这是我和三爷之间的恩怨,弟兄们都把枪扔了,如果兄弟们还认我这个三爷,就把枪扔地上。”那个蒙面人又说。

   马帮里就有十几个人噼里啪啦的把枪扔在了地上。

   唐三眼睛睁得很大,显得更加惊奇,因为这个声音是唐三的,他根本没有说话。但那个声音的确是自己的。

   这太诡异了,唐三一辈子也没见过,他想让弟兄们把枪捡起来,但是他太激动了,手在颤抖,喉咙里像堵住了血,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蒙面人把手插入腰间,掏出的时候,用手对着唐三“砰砰砰砰”的打了五六枪,枪太响了,唐三有点几乎站不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他很诧异,中了那么多枪他没有感到痛,他不知道那些枪打在自己身体哪个部位上。

   就在唐三低头的一瞬间,那个蒙面人突然窜出去,他把手中的那根像冰凌一样的木柴插入唐三的咽喉中。血雾弥漫了祠堂,像一朵盛开的红花......

   唐三扯掉那个蒙面人的面罩,他死也不会相信眼前还站着这样一个人。他不能瞑目,因为他死也搞不明白。

   唐三倒了下去,他已这种方式杀人,又以这种方式死去。倒下去的时候怀里滚出一个大大的珠子,沾上了他的血。

   他用生命告诉你,任何人,死了也带不走一丁点的财富。

   那根柴还在滴着血,就像清晨里的露珠。叮叮咚咚的声音还在下面响,他再也听不到了......


   所有人看到那个蒙面人的脸时禁不住张大了嘴巴,你一定不会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因为这个人竟然是石坚,石头的石,坚硬的坚。

   石坚已经死了,被二爷枪杀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而且杀了唐三,不但唐三诧异,所有人都诧异。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比什么都奇怪,奇怪里带着鲜血,带着恐怖。

   石坚的手里什么也没拿,他从腰间什么也没掏,枪声是他用了口技,唐三心疑,所以唐三死在了口技上。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了,唐三的那些弟兄拿枪已经来不及了,他们都倒在了血泊里。

   二爷站起身,走到老大的身旁,老大的嘴角还在淌着血,他似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二爷,因为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二爷从老大的胸口里摸出一颗药丸,她没有放到老大的嘴里,而是捏得粉碎,山风吹入祠堂,那些药粉吹得无影无踪。

   如果这颗药丸是解药,她为什么不能够给老大?生活,真的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大在祈盼中死去了,他用生命也告诉你,自己的命运应该放在自己的襁褓中,不能够放到别人的手心里。

   二爷搂着老大哭了,泪水滑过她的脸,看得出她很痛苦,不论他们之间有任何恩怨,都已经结束了。

   唐三死了,老大死了,剩下她和这些兄弟们,突然她觉得好孤单,孤单的想躺入母亲的怀抱里。

   天,突然下雨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雨呀雨,你溅起无休止的浪花,汇流成河,是否知道祠堂里刚刚下起了红雨?

   播撒一颗爱的种子,用鲜血灌溉的土壤,风雨过后你能不能长出更美丽的花朵?

  “ 但愿人生不再贪婪!”二爷流着泪在墙上写下了一行字。她洗了洗脸,戴上斗笠,她答应过石坚,十几年洗的第一次,她做到了。

   几十匹马在祠堂外一字排开,二爷戴着斗笠,马上放着老大的尸体,她用尽全力说出了一个字:“放!”那些枪声就依次报了个数,雨中似乎放了一串大大的鞭炮。

   雨还在下着,马帮在风雨中矗立着,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一座座倒不下去的丰碑。片刻,二爷一马当先,单手拔起那杆大旗,冲入雨里,马帮两个字在雨中迎风招展着。空中飞来一个纸飞机,巴大夫打开了它,上面写着:请照顾好我的孩子。石坚。

   雨越下越大了,马蹄声越来越远了,经过神父墓地的时候,二爷把斗笠摘下来放到了神父的墓地上,希望能为神父遮一点风雨。

   这个世界还有谁能够永远不忏悔呢?有谁能?

   马帮从雨中来,又从雨中去,最后消失在了雨里,一切都已经平静了,他们又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留在祠堂里的只有风雨飘摇的记忆......


   乡亲们都争先恐后的跑走了,老李头把老村长放了下来。他还没有死。老村长光着身子爬走的,他开心地笑着,笑出了声。他的确应该笑一下,死了那么多人,他还奇迹般地活着。他抓起地上那把破枪,这把破枪两次打得他屁股开花,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破玩意的主人是谁,他要留着它,报不了仇也要留个纪念。

   老村长光着身子壁虎一样的爬走了,他爬的很快,他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的颜面和气节已经丢掉了,以后他还可以耀武,但已不能“扬威”。

   闪电卡卡的响着,雨像是用盆子倒下的,瞎子穿着神父的衣服回到祠堂里。巴大夫在,老李头在,跛子也在。他们就把刚才的事讲给瞎子听。

   一只黑猫在祠堂里找寻着食物,它肯定是饿坏了。

   “真想不到,石坚没有死,当时石坚还在人群里,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蒙面人。”跛子说。

   “这是一个局,二爷设的局,之前那个蒙面牵马的不是石坚,因为那时石坚在人群里,当再次出现蒙面人的时候就是石坚了,其实蒙面的是两个人,我们以为是一个人,第一次马帮的那个人蒙面就是给石坚复活后一个身份,其实石坚一直在在我们身边。”瞎子说。

   “为什么二爷开了枪,石坚没有死?地上还有血?”巴大夫问。

   “因为石坚会口技,二爷的枪根本没有响,血可以是鸡血鸭血马血,他把我们都骗了,”瞎子接着说,“杀石坚有两个目的,一是震慑我们别反抗,二是潜伏在祠堂里保护二爷。”

   “看来千人崖这个地方真是藏龙卧虎。”跛子自言自语。

   “不错,有的人会假音,有的人会口技,千人崖真的是个好地方。”瞎子笑着对跛子说,言下之意是不光跛子会变声,天外还有天。

   跛子走到唐三的尸体旁,捡起他手里的鞭子用力抽到地板上,地板上什么痕迹也没有,跛子看着满墙的鞭痕说:“看来鞭子只有在唐三的手里才会发挥作用,唐三是个人才。”

   他们一直往祠堂里走,走了一会儿,老李头“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口里不断地吐着血,老李头不断地抽搐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手就指向祠堂外的那颗老树上。他死了。

   这个变化很突然,大家谁也没料到,巴大夫看了看老李头的尸体说:“他中了毒。”

   “他为什么会中毒?”跛子问。

   “答案也许在房间里。”瞎子说。

   跛子跑到二爷的房间里,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画着两双筷子,其中第二双是折断的,下面有字:计划不变。他又跑到唐三的房间里,唐三房间里用杯子摆的那个大大的“武”字还在,只不过上面两层的杯子里反着青蓝色的光。他就把看到的说给瞎子听。

   瞎子接过那张纸,用手摸了摸,对跛子说:“不对,这张纸比原来窄了一点。”

   “为什么窄了一点?”跛子问。

   “你摸摸老李头的布兜里有没有窄窄的一张纸?”瞎子说完,跛子就在老李头的兜里摸,还真的摸出一张窄窄的纸。

   “这个纸上是不是也画了一双筷子?”瞎子问。

   “你怎么啥都知道?”跛子说。

   “杯子上面两层有青蓝色的光,说明上面两层的杯子都有毒。如果我没猜错,老李头就是死在了这种毒上。”瞎子又说。

   那只黑猫还在,它喵喵的叫着,看样子它一无所获。巴大夫拿起饼,用蓝光的杯子泡了泡那个饼扔在了猫的旁边,那只猫只吃了两口,就摇摇晃晃的走了,快走出祠堂的时候,咚的一声栽倒在祠堂里,再也没有起来。

   “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了。”瞎子说。

   “你知道?”巴大夫和跛子惊奇地看着瞎子,异口同声的说。

   “这是一个计划,设计计划的是老大和二爷,他们想杀唐三,又不想唐三的手下反抗马帮,就找到一个理由嫁祸唐三,说唐三在茶里放毒。为了逼真,老大在茶里真的放了毒,解药在老大怀里,但是得有人把解药送到他嘴里,老大是相信二爷的,但是中途出了一些小变故。那天晚上,老大让老李头给二爷送茶,茶的底下压着这张纸,老李头不小心弄湿了那张纸,他怕得很,就把湿了的部分剪下来。原来是三双筷子,第三双折断的,意思是‘除掉老三’,老李头剪下湿的那双,只剩两双筷子,就变成‘除掉老二’,所以二爷就不能把解药送到老大嘴里。因为她认为老大和唐三也算计着除掉自己。还有,老大中的不是一种毒,是两种毒,唐三发觉老大想要除掉他,唐三就真的在杯子上下了毒,上面两层都有毒,老李头不论拿哪个杯子都是有毒的。其实即使把解药给老大,老大依然会死,可怜的二爷,她永远不会知道的,她要在忏悔中度过一生。”瞎子说。

   “那为什么老李头也中毒了?而且他发作的晚?”巴大夫问。

   “老李头喝的水不是蓝光杯子里的水,毒性自然就会小。”瞎子说。

   “没想到唐三是个用毒的行家。”跛子说。

   “我叫唐三,马帮里排行老三,听说唐门以前杀人用毒,我用枪。”他们回忆着雨天唐三对着乡亲们说的第一句话。如果他没死,如果他不坏,他一定是个非常帅的男人。但生活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的。

   “没想到唐三也会说谎的。”跛子说。

   “这个世界谁都会说谎的,你说过谎,巴大夫说过谎,二爷说过谎,唐三难道就不能说谎吗?”瞎子淡淡地说,跛子和巴大夫的脸就红了。

   “我还是不明白神父是怎样进到第三道门里面的?”巴大夫说。

   “进入到石门里就应该有钥匙,把神父安葬的这么好神父就应该是他的恩人。”瞎子说。

   “如果说神父是谁的恩人就只有老李头了,难道老李头把神父送到了第三道门里面?”跛子问。

   “不错,安葬神父的第三天下雨了,大家都说神父的墓地塌了。老李头曾经吊在祠堂里,他正对着那个地道的小门,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黑天的时候他就把神父的尸体换到了棺材里,把那具干尸换到了墓地中,回过头来他就把棺材钉死了。”瞎子真的很聪明,跛子和巴大夫越来越佩服她了。

   “老李头会把钥匙藏在哪里,他是如何开启石门的?”跛子又问。

   “你刚才告诉我老李头死的时候手指着祠堂门前的那棵老树,如果我没有猜错,钥匙应该在树洞里。”瞎子说。

   跛子飞快地爬上树,取出树洞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圆柱形的东西,大约有碗口粗。他和巴大夫迫不及待的跳到洞口里,迫不及待的把那根圆柱形的东西插入门洞里,吱的一声第一扇石门开了,他们又把它插入第二扇门,吱的一声第二扇门开了,又插入第三道门,吱的一声门又开了。

   “你说第四道门里会有什么东西?”跛子问巴大夫。

   “但愿会是几十条枪,那我们以后就不会怕马帮了。”巴大夫说。

   “最好还有几十匹马,那我们可以抗衡马帮了。”跛子打趣说。

   他们一起把那个圆柱形的东西插入第四道门的门洞里,奇怪的是第四道门只开了一个小缝隙,而后又迅速的关上了。他们看到里面的东西都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再把那根圆柱形的东西插进门洞的时候,门再也打不开了。

   跛子和巴大夫迅速的跑回祠堂,奇怪的是瞎子不见了。她会去了哪?她从来不会不辞而别的。

   跛子和巴大夫呼喊着瞎子的名字,祠堂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呜呜的山风如同鬼叫,祠堂里阴森森的。

   雨还在下着,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笛子声,跛子和巴大夫冲入雨里,向着笛声的方向追去......

   闪电劈下来的时候,暴雨倾盆,雨点击打在祠堂的屋顶上,四散开去,如同一朵盛开的的花......





     作者:段晓光,笔名刘传

     作者QQ :455759615(笑星刘传) 电话:15953898883 邮箱:45575961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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