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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眼睛
作者:刘向荣

   

   1)雨中邂逅

   

   油门踩到底,红色宝马跑车劈开两道水浪,极高的车速把滂沱大雨迅速抛到身后,雨刷快速清理着视线。那惬意的感觉像看美国一级动作大片。这样的雨夜,路上车辆很少,寥落地跑着谋求生计的出租车,少有像我一样为寻求刺激,开车出来胡转悠的。

   兜了几圈,一样的大雨,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速度,一样的灯光,玩的便有些腻味了,没有减速,我猛地向右一打方向盘,跑车还没转过神来,惯性让车尾巴没有跟着车头做圆滑的转弯,潇洒地折了个直角,溅得水花杂乱无章,我举起右手,近乎疯狂地挥舞着拳头,“耶……”声音高过车里迂回铿锵的DJ音乐。

   眼前一片山岚,再熟悉不过的风景,要在平时我不会多给它一瞥,可今天不同,暴雨的夜会赋予它新鲜感。浓密的树林让风吹得倾斜,雨水摘下一些叶子放在脚下蹂躏,树枝在暗淡的天光中妖邪地交叉在一起。

   耀眼的一道白光束在雨中,眼前另一道风景愉悦着我的神经,风雨飘摇中一位白衣女子行走在齐膝的水中,湿透的长发和衣袂一起飘飞,看来这里是邂逅美女的好地方,减了油门,右脚缓缓踩下刹车,车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车轮没有溅起半点水花。

   嵌下自动开关,打开车窗,粗大的雨点不失时机地往里钻,我用惯常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来!上车!我送你一程。”那女孩,不,那女人,还是说女士比较合适,这年代,确切说不太容易区分,女孩有太多机会成为女人。她像专门在等我的车似的,没别的反应,毫不犹豫地钻到车里。

   我用眼的余光打量她,月光一样皎洁的面容,让雨水浸淫得失了血色,湿透的白纱衣紧紧裹着苗条匀称的身材,两道乳峰坚挺,整个人像一枚剥了壳儿的荔枝。她不说话,我也不主动问她到哪里,呵呵,到时候自然有人着急。

   我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我的眼睛让任何女人盯上都会神魂颠倒,妈妈说她怀我的时候特别喜欢吃猪肝和葡萄,刚一下生,我的眼睛竟是蓝莹莹的。她显然没注意我的眼睛,这女子有点与众不同,大雨天的,我送她一程,连一句感激的话都吝啬。

   我关了音乐,让环境变得安静,豪华有加的仪表盘静静地瞪着斑斓的眼睛。她目不斜视,一脸安详,等车到了峰林街的时候,她幽幽地说:“我到了,谢谢你。”她第一次看了我一眼,那忧郁落寞的眼神让人看了心疼。“没带伞吗?我送你到家门口吧。”我说。“不用,到了呢。”她说。等我转过身想再看她一眼时,她已经消失在暴雨中没了踪影。

   我后悔没有更多地了解她,今天,我的表现有点拙劣,错失这样一位女子,多少有点遗憾,怜香惜玉地摸了摸她坐过的位子,意想中温润的感觉竟像她一样瞬间荡然无存,好像这压根就没人坐过。我惊恐得一身寒毛倒竖,事情有点蹊跷,她那一身水,座位该是湿淋淋的,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温度和湿度恰到好处地抵消了吧。

   

   2)幽然惊悚

   

   夜让风雨撕扯得呜呜咽咽,那声响像极了恐怖片的音效。我的脊梁骨阵阵透着寒意,小区里漆黑一片,偶尔有昏黄的烛光从稀疏的窗口泄出。电梯歇菜了,小高层丢了以前俯瞰天下的傲然,像被谁用针扎了的气球。

   我住十楼,第一次体验黑灯瞎火地从楼梯向上爬,我低着头辨认着楼梯蹬,一只手扶着不锈钢扶手。楼道里黑森森的,阴恻恻的,高档小区极好的密闭效果把风雨的嘶鸣隔在外面了,静得出奇,只有我自己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突然,一种嗡嗡嘤嘤的声音,在我耳边盘旋,声音不是很大,也很模糊,既像婴儿的啼哭,又像谁恶搞时怪异的笑,不是太连贯,听着心里发毛。因为有电梯,这里的楼梯没有和外界相通的窗户,为了驱赶黑暗,我摸出打火机,打了几下才点着,心里渴望光亮,就把开关摁到底,火苗最大限度地跳跃,光明在黑暗时才显得弥足珍贵。

   “噗”一声,火苗让一阵风吹灭了,我又打了几次,火机都有点烫手了,火燃却没有再跳出来,我狠狠地把打火机摔得老远。脚步停了下来,我大口喘了几口气,心里暗自嘲笑自己:你不是喜欢刺激吗?鬼片看多了,叶公好龙吧!

   声音还在隐隐约约地弥漫,既清晰又模糊,我辨别不出它的方向。随着声音的起伏,几簇带着荧光的蓝,像怪兽的眼睛鬼异地在眼前忽明忽暗,忽远忽近,我神经的弦绷得紧紧的,恍惚中前面飘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像在和什么东西嬉戏,手舞足蹈。这个楼上还住着这样的癫狂女人吗?正疑惑间,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它的冰凉。

   我的心瞬间开始狂跳,猛地回头,后面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头变得老大,我本能地喊了一声:“谁?!”,声音像打破的玻璃碎片,一片一片往下掉。等恢复平静的一刹那,一阵干瘪的笑声,断断续续传了过来。是那恶作剧的女人,我愤怒了,热血賁张,我甩开膀子,加大步伐,那女人也跟着飘的快了。这栋楼上我没得罪谁啊,为什么要整我?我颓废地跌坐在楼道里,抬眼看看,那鬼魅的影子还在。

   举步维艰,我似乎绝了力气,嘴里干涸得没有一点唾沫,嗓子眼变成了烟囱。所有的水分都透支出来湿透了我的衣服,头发梢在滴滴答答淌水。估计腿也碰青了一大片,摸索着开门的时候,突然来电了,晃得我眼睛生痛。

   

   3)噩梦丛生

   

   一进家门,我赶紧放水洗澡。从浴池里出来,我只穿了件纯白的棉质内裤,肩上搭了条白毛巾,把所有沾了晦气的衣服都扔到洗衣机里,由它吞吐去吧。父母为了事业旅居日本后,我一直都是自己独居,今天第一次感觉房间太大,有点空旷。

   因为暴雨,暑气减了不少,身上感觉冰凉,拿过娇兰男士香水,东一把西一把地乱涂了一通,其实,男士涂香水是有讲究的,只用无名指在脉搏上点两下就行,今天一切都有些反常。还是睡觉吧,时间也不早了。

   我走到一个陌生的境地,这里像一处集贸市场,人们都在各自挑选着自己喜欢和需要的东西,我看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正脸,好像我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突然人群又聚拢到一起,似乎在集体商量着一件什么重大的事情。

   好像死了什么人,气氛很压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换上了送殡的衣服,人群的中央大概是亡灵吧,我好奇地向前挤过去,看见地上铺着一张破席子,中间长脱脱地躺着一位穿着粉红睡衣的女子,脸上盖着一张草纸,下身一片干结的血渍。

女人的旁边放着两个血肉模糊的肉球,从圆瞪的四只蓝莹莹的眼睛看,该是夭折的婴孩,不用说那女子是他们年轻的母亲。我的心紧缩了一下,触动了一根神经,有点痛。一只手,冰凉刺骨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不由得激灵一下,打了个寒颤。想撒腿就跑,可无奈腿像灌了铅似的。“文涛……”一个干瘪的声音唤着我的名字,我找不到声音的来源,迷茫地再看了一眼那人群的中央,那双脚!那双玲珑别致,白得晶莹剔透的脚,我再熟悉不过了,一个曾和我同枕共眠的女人长着这样一双脚,睡觉的时候她喜欢把脚搭在我的身上。恍惚间有个女子过来牵着我的手就跑,她跑得那么轻盈,像飘。

我看不清楚她是谁,突然脚底下一堆草莓酱样的东西,我滑倒了,在地上打了个滚,一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令人作呕。我的胃里像有一锅煮熟的东西,急着要往外倒。等我站起来时,发现周围一片静寂,没了声音,没了人影。好不容易从梦境中挣扎出来,我拿毛巾拭擦额头渗出的冷汗,竟然发现毛巾上真的粘上了血污,走到镜子前一看,可能是自己流鼻血了,在梦里模糊了一身一脸,整个人像个血头公鸡。

   有阳光真好,拉开所有的窗纱,让阳光尽情流泻。我迫不及待地给老妈打电话,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明白的答案,昨晚我是不是真的遇见鬼了。老妈嗔怪地说:“都二十四岁的大小伙子了,整天就知道玩,什么香车美女,鬼怪灵异,天天沉溺于此没鬼才怪呢。世界上要是有鬼也都是人心里面有鬼。”妈妈是医生,问她不是白问嘛,一样的问题,我又问奶奶,她老人家该明白的,果然,奶奶说世界上当然有鬼啰,她让我吃点狗肉避邪。

   

   4)此情可待

   

   今天第一次把自己安静地放在床上,看来昨天晚上的经历给身心带来了负面影响,不过现在想来也挺刺激,这符合我的喜好。太阳刺眼地穿过亮晶晶的玻璃,微尘在空中游荡,我的心就像漂浮的蒲公英。想起昨晚邂逅的女子,精神为之一振,身边好久没有女孩子陪了,说好久其实也不过几个月的事,从和杨纯断交后,我对恋爱有了乏味的感觉。

   我喜欢新奇,恋爱也一样,是个不断追求完美的过程。我身边的女孩子走马灯似的常换常新,杨纯算是时间比较长的了,可她还是不知足,总想用一种什么方法套牢我,最烦她讲条件要承诺,口口声声一辈子,现在谁能保证给的了谁一辈子,童话一样的女孩子。杨纯是可爱的,这不能否认,她长着一对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像两汪碧蓝的深潭,我第一次见她就陶醉在她的眼波里了,我把她视为我的阳春白雪。

   和杨纯见面不是浪漫的邂逅,我们是约会,也在那片山岚附近,那儿是她所在美院的后山,她是我恋爱的同时在网上泡的小网妹,因为一次视频,彼此相悦就走到一起了。我喜欢简单的相识,简单的相处,简单的分手,人生苦短,何必给自己和别人套上那么多沉重的枷锁。

   杨纯违背了我的游戏规则。她艺术的眼睛能发现世间无处不在的美,但同时又存在着最大的缺陷——揉不进半点沙子。说实话,女人不能容忍深爱着的男人的缺点,那就注定她的命运是悲哀的。我在杨纯眼里有着天下男人无与伦比的阳刚之美,她用手中的画笔毫不费劲就可以勾勒出来,可她又痛恨我的博爱,我的霸道。其实,她又何尝不霸道呢,霸道地爱着我,想尽一切办法套牢我。

   杨纯,怎么无缘无故又想起杨纯了呢,几个月没联系了,开始我不是没给她打电话,她是个刚强的女人,因为痛恨我的绝情,她根本就不接我的电话,每次手机都是:“对不起,该用户不方便接听”。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是完美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又开始期待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女主角应该是昨天那位神秘女郎,此情可待。

   

   5)锦瑟华年

   

   我曾开车按那晚的路线兜了数圈,希望能再次邂逅裸体荔枝,可功夫还真负有心人哩,怎么找都没找到,爱情的火燃窜不起来了,落寞啊! 要说有时候人真是逃不过缘分的魔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当我在家家悦超市悠哉游哉地打发寂寞,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这里竟然还有我要采购的美人儿,呵呵,我的裸体荔枝。

   我儒雅而绅士地伸出了一只手,身体稍稍前探,微微颔首,一抹浅笑恰到好处地雕在脸上,声音充满蜜意柔情:“你好,再次遇到你很高兴。”她吃了一惊,可能精神过于集中在商品上,没注意色狼的存在,看来她还处在全神贯注挑选的阶段,手里并没有什么东西。

   她为自己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两只修长的纤手交叉放在身前,从腰开始,脊柱带动头部轻轻点了一下,一头如瀑的秀发跟着轻摆,嘴角一裂但马上矜持地收了起来。她伸出手来,我轻轻握了一下她的四指,感觉冰凉。“我,我也很高兴再次遇见你。”美女的声音可远远不如长相,有一种沧桑感在里面,让我想起了周迅,是的,异曲同工,让人感觉声音是在脖子的位置发出来的。

   “需要什么尽管拿,我一起算。”我盯着她的眼睛说,真的太美了,那眼睛,灿若星辰,今天化了妆,眼影是那种带金星的淡紫,魅力四射,皮肤在灯光下简直就是透明的,天造尤物。“谢谢,不用,我只想买点吃的,今天晚上吃,没别的需要。”我急忙说:“那你不必买了,我采购的足够多,我们共进晚餐如何?”我期盼着她的回答,生怕遭到拒绝。

   “那怎么好意思,我们又不熟,上次雨夜你送了我一程还没报答你,不可以再让你破费了。”提到报答,我就有信心多了,“要报答我容易呀,陪我吃饭吧,这就是最好的报答。”她笑了,也没再说什么,似乎觉得我这人过于执著,不太好意思拒绝。大功告成,宝马心满意足地载了美女撒着欢儿地跑。

   等到了家,又是掌灯时分。我用拼盘把现成的熟食摆上,拿出烛台点亮,正准备关灯,共进温馨浪漫的烛光晚餐,她笑着说:“不关灯可以吗?我不喜欢黑暗的感觉。”。于是我们亮着灯,也点着蜡烛,我喜欢和美女一起共享浪漫,在我的意识里烛光是浪漫的,有热度,有光亮,有色彩,有动感;有美女共进烛光晚餐,那就更是浪漫有加了。她象征性地吃了点,好像对食物不大感兴趣,我也没有预期吃的多。

   她不太爱说话,说话时眉眼间含着羞涩的笑。我一个人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似乎快没有话题了,第一次接触难免尴尬,依我的经验这很正常。“你知道李商隐的《锦瑟》吗?”她突然问。什么叫“知道吗”,没瞧得起我啊,我没搭她的话,站了起来,把手背在身后,慢慢踱着步子,嘴里念念有词: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笑了,里面多多少少有点凄婉的成分,接着拿出一片青翠的叶子,“很感激你的帮助,无以报答,我给你吹段叶笛吧。”。一段悠扬清脆的天籁之音在耳边迂回,带着大山的狂放,带着小溪的隽永,她那迷人的,入情入境的姿势让我醉了又醉,“你叫什么名字?”等一曲终了,我情不自禁地问。“白雪。”她说。很贴切的名字,白雪一样冰清玉洁的姑娘。 她要走了,我送她,她坚决不用,说小区外就是公交车站点,能直接坐到她家门口。我把她送上车,才想起来忘了留联系方式了,完美的爱情总是从缺憾开始。

   

   6)爱意朦胧

   

   思念的滋味,像咖啡,甜蜜的苦涩,苦涩的甜蜜。我百无聊赖地沿着海上公园鹅卵石的小径,走向阳光木屋,那里是我常常光顾的地方,一个小巧别致,名不见经传的咖啡屋,它没有蓝山和卡布基诺,它有自己烘焙的各种口味的咖啡豆供你选择,然后你可以找一处开放在大海的窗口,看海鸥的翅膀一会振动一会滑翔。

   喝咖啡是一种感觉,没有一个人喝过,你没有享受过孤独;没有两个人喝过,你品不出恋爱的滋味。咖啡更适合等待。仔细地磨认真地煮,整个空间包绕着浓烈馨香,我惬意地向窗外一望,竟然收获了满眼的惊喜,白雪!她发丝追随着风的方向,一脸茫然,好像在寻找丢掉了的世界。我赶紧打开那扇和她相望的窗子,“白雪,我在这儿!”我使劲地挥着手。她淡淡回眸,看到我的刹那间,笑容在脸上绽放,灿若夏花。

   我轻拥着她,从玻璃屋顶看向蓝天,一朵朵游弋的白云悠闲地飘着。“哪朵是你呢?我的云儿,一朵用白雪做成的云,你总是在我的思念里突现,带给我讶然,带给我惊喜。”,我缩紧了胳膊搂着她,似乎真的怕她像云一样飞走了,她柔若无骨,通体透着一种花香。

   她扭过头来,长长的睫毛反翘着,眼睛迷离着一种令人心醉的魅力之光。我们的脸贴得很近,气息扑到对方的脸上,我朝窗口努了下嘴,挤着眼睛说:“瞧!接吻鱼!”她当真把视线投到窗口望向大海,我的唇趁机压上她温润的唇,她微闭着双眼,陶醉其中。

   像呓语,像吟唱,一种遥远的声音从我的嘴中发出,我自己听了都不敢相信是我说的:“雪儿,我要定你,今生今世,不离不弃……”她是不是拥有天使的魔法,能让我轻易说出别的女人讨不来的承诺。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她眼睛里掠过一缕让人难以读懂的悲哀,她哀怨地说:“你的承诺为什么不说给喜欢它的人听呢?我喜欢拥有当下,不奢求太多。”。

   好像一盆熊熊燃烧的烈火,让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我拿过有些凉了的咖啡一口气喝了下去。她站了起来,并没在意我的情绪,兀自在窗口看起了风景。是啊,这世界为什么总是错位呢,奢求的得不到,轻易得到的不珍惜。杨纯,我又想起了杨纯,要是今天不是白雪而是杨纯,反应会是绝然不同的。

   我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翻出那个熟悉的号码,一种报复的欲望在升腾,白雪她不会是认为我的承诺真的没人稀罕,半文不值吧。“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看来我真的伤害杨纯太深了,她竟然连手机号都费了。女人啊女人,爱有多深恨有多深。

   “那玫瑰是给我的吗?”白雪指着酒柜上的红玫瑰娇笑嫣然,我本来想说不是,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心里塞满了浓浓爱意,我怎么舍得伤害她。我送上那捧大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她把头深埋在猩红里,任花瓣亲吻她的面颊。看来女人不一而足,有人需要诺言,有人需要浪漫,杨纯就觉得鲜花过于虚华,生命太短暂,不可以拿来代表爱情。

   日暮落下,月亮还没有升上来,天上除了落单的小星星没有其他光亮。从海上公园回到我家,要穿过一段种满松树的绿化带,这里既不是小区又不是交通要道,只有栽在地上的草坪灯发着昏黄的光。突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背上,我周身寒意刺骨,“谁?!”我战栗地问。“怎么啦你?!我啊。”一直和我并肩走着的白雪让我的举动吃了一惊,声音在暗夜里惊惧得走了音,越发干哑,让人听了寒森森的。怪异的女人,姣好的容貌,怎么会有那么一幅嗓音?

   我掏出手机,放出郭美美的《不怕不怕》,随着动感音乐,我们变得轻松,白雪蹦蹦跳跳像个孩子,随着音乐哼唱:hello,看我,你在害怕什么?我也不甘示弱大声地唱: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勇气当棉被,不怕不怕不怕啦……夜晚再黑我就当没看见,不怕不怕不怕啦……。

   

   7)风花雪月

   

   白天女人可以不美丽,但夜晚女人一定是要妩媚的,为夜晚的风情才喜欢夜的黑。白雪虽然话不多,但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同时还具备聆听的耐心和技巧,一个眼神一点笑颜都会鼓励你滔滔不绝。适时引出新的话题,她调皮而不置可否地说:“亲爱的,不介意谈谈你的情史吧!”,看来介意不介意都要谈啦,我心里暗自得意,别的没有,情史还不得汗牛充栋?我稍加掩饰,不让心情溢于言表,讲谁好呢?

“不要敷衍我哦,否则要挨罚的!”她似乎洞察到我的心理,“罚?怎么罚?不是罚我搂你睡觉吧。”我刮了一下她挺直的鼻梁,坏笑着说。她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相:“严肃点,说正事。”然后忍俊不住自己先笑了。我没有陪她笑,突然有点悲哀,笑不出来了,本想一切都可以被男人的自尊和高傲淹没了,现在才意识到我和杨纯那段感情,不是可以一笑而过的,曾经的刻骨铭心,现在隐隐作痛。

我的情绪短时间内作了180度大转弯,像有一股魔力,剥掉了我心中的壳,让尘埃瞬息落定。我讲了我和杨纯的爱情,包括相遇、相知、相识、相恋、相爱,白雪一次次眉峰上挑,轻轻地提示:后来呢?我像走进了一条不能回头的时间长河,别无选择只能义无反顾地讲下去。

   和杨纯分手其实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杨纯意外怀孕了,我希望她能马上和我一起到医院做掉,可她不同意,说等考完阶段考试再从长计议。那一时期,她性格也起了很大变化,本来随和的她,变得异常暴躁,常常为一点小事发火,以前闹个小别扭一哄就好,可那时候,她凡事不依不饶,越发变本加厉地让我保证一生一世爱她。

   我怀疑那次意外是她功于心计的结果,以前我们每次都用杜蕾丝,从来没出差错,可那次她偏偏独出心裁,变魔术似地拿出一个漂亮的糖纸包装的盒子,从里面抽出一只精巧别致的棒棒糖,等打开才知道是安全用具。早就听说,有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会故意用针在那上面作手脚的。杨纯一直想嫁给我,我今年大四,要去外地实习,她极力反对,生怕我一去不回甩了她,使点小伎俩,应该是情理中的事情。

   按我的逻辑认定她绝对是故意而为,我开始鄙视她,并下了最后通牒:月底前不处理好这件事,我会算给她一笔钱,其他责任自负。结果,她倔强地把事情拖过了月底。我决不能惯她毛病,女人你迁就她一次就还会有下一次,我给她账号上打了足够的一笔补偿金,就再也不理她了。等我冷静了一段时间,算计着她应该把事情办利索了,我给她打了几次电话,她都不接,现在还停机了,看来我伤透了她的心,她一生一世都不想见到我了。

   “好残忍,你怎么忍心把美丽的爱情无情地抛弃了呢!”,白雪沉浸在我的爱情故事里,她在谴责我呢,可以理解女人对女人的同情,不是说唇亡齿寒吗。说实话,我真的爱杨纯,要不是因为这件事,她最有可能是和我一起走上红地毯的女人。“雪儿,你会因此看轻我吗?”我问白雪,“那你还爱杨纯吗?”她没有急于回答我的问题。我深深地点了点头,我很坦然:是的,我是爱杨纯的,我承认自己当时为了逃脱责任,选择了无情无义。白雪听完后没有半点嫉妒,反倒很释然,看来她是个善良的女人。

   “我以前是剧团的歌唱演员,现在嗓子坏了,唱歌不好听,不过还是喜欢唱,你愿意当我的听众吗?”白雪说。我虔诚地告诉她,我愿意。她开始认真地唱,似乎面对着亿万观众:你不是我的月亮,我不是你的云/我们是银河中彼此守望的星星/忘了吧,一切都随风,算了吧,一切都让它走远/别再沉睡,别再回味,我在心碎,为你沉睡/糊涂的漫步在都市的丛林中/我无法抛弃你心中的感受/你不是我的月亮,我不是你的云/在这遥遥的天迹,我们遥不可及。听过的一首《你不是我的月亮,我不是你的云》,让白雪特别的声音演绎出一种新意,我打开电脑的录音设备,在网上选了伴奏曲目让白雪又唱了一遍,我把它录成MP3,存在手机里。接着,我们又乘兴录了一首配乐诗朗诵《锦瑟》,她吹叶笛,我朗诵。

   那一夜,白雪没有走,我们尽享男女之欢,上演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白雪的身体里读出了许多熟悉的东西,我们有着某种灵与肉的默契,似乎不是初次相遇,而是一种期待中的重逢。我又做梦了,看见天上有四只蓝莹莹的星星,像眼睛一样眨呀眨的,白雪说那是可爱的小天使,我心生疑窦,天使怎么没有翅膀?

   从梦中醒来,发现白雪搭在我身上的脚没有了,再一摸,身边哪还有白雪的影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走这么早,打开灯,看看表,现在不过三点多钟,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神出鬼没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条,笔迹熟悉得让我吃惊,白雪和杨纯的笔迹如出一辙。便条上写着:有时间来看我哦,峰林街14号。

   

   8)六月飞雪

   

   奶奶打来电话说,七月十五是鬼节,能不出门最好别出门,今天阴气最重,小心撞见鬼。峰林街是白雪暴雨之夜下车的地方,那儿应该是她的住处,她到底是怎样一个神秘女子,她和杨纯到底有没有关联?想了解她的欲望让奶奶的告诫显得无足轻重。宝马跑得和我急于了解她的心情一样迫切。

   峰林街是连接城郊的城市边缘地带,楼房和平房杂乱地穿插在一起,这里居住环境比较差,房租比较便宜,成为城市外来人口和打工一族相对集中的区域。我把车缓缓停在了14号,这是一处老式平房,一面墙上有一个画着圆圈的“拆”字,周围灰土土的楼房,露天阳台上凌乱地挂着各色衣物,女人的裤衩、乳罩和丝袜尤其扎眼。很难把白雪的形象和这里的环境联系起来。

   我有节奏地敲了敲门,出来一位六十多岁的干瘪老太太,一脸皱褶,弯腰塌背,腿罗圈着,她把门打开了一个缝,两只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似乎并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我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问道:“阿姨,请问白雪在吗?”“我这没有叫白雪的,小伙子你找错地儿了吧。”说完就轻轻把门关上了,并不理睬我还竖在门外。

   我把纸条又掏了出来,仔仔细细地对照门牌再看了一遍,没错就是这里。我有点被耍弄的感觉,不知道是白雪还是老太太,她们两个人当中肯定有一个人在骗我。我愤怒了,握起拳头重重擂在门上,敲得山响,这次老太太是跑着出来的,从门缝里我可以看见她晃着身体,像奔跑的鸵鸟。

   她喘息着,有点夸张,似乎跑了几公里似的,面颊通红,额头青筋曝露,似乎能听见她心脏扑通扑通地加速。我心里隐隐有点歉疚。等门再次打开,没等我开口,老太太起伏着胸脯,大口地换着气说开了:“小伙子,进来说,进来说。”她忙不迭地闪到了一边,大门洞开,我跨过门槛,一股熟悉的馨香迎面扑来,是白雪身上的花香。

   我站在原地用眼睛扫视了一下院落,不大的院子让前面的筒子楼遮得半阴半阳,靠东边的厢房和院墙之间的胡同,有棵一人多高的灌木,开着小白花,遥望银装素裹如六月飘雪,雅致可爱。想来花香是来自那里。我走近了看,柔软的枝条上面长着椭圆披刺的叶子,在叶子的缝隙里点缀着淡紫的尖型花蕾,开放的花转呈白色,洁白的花瓣背面复又挂着一抹娇怯的紫,别致的如一位刚出岫的轻云女子。

   我叫不上花的名字,不过心里隐隐地知道它和白雪有着某种联系,问过阿姨才知道它叫“六月雪”,听过名字,不幸地已经把六月雪和窦娥的冤屈以及汉乐府里那个说“上邪,我欲与君相知的”的女子的爱情誓言连在一起了,心中顿生些许怪异的感觉。院中除了六月雪,再也没有任何能和白雪撤上关系的东西了。“孩子,请问你是小白的什么人?”阿姨怯怯地问。没等我回答又说:“她搬走了,听说她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她搬走多久了?”我问。“一个多周了。”这么说我遇见她时,她就已经搬走了。

   看来这里是白雪以前住过的出租屋,恶作剧的女子,无聊!51%的脑细胞告诉我,我被她耍了。正欲愤懑地转身离去,一股阴冷的风吹过,周身一阵刺骨的寒意,鼻孔里充斥着一股未曾闻过的腐朽味道,我赶紧用手捂了鼻子。不受大脑支配,腿脚被蛊惑似地回到胡同那,看见在花的后面靠墙根的地方,有一个用水泥新抹的一人多长的垄,不知道是作何用途的。

   看我捂着鼻子在往胡同那张望,阿姨忙介绍说:“那花枝,让大风刮了摩擦后,或者用手揉就会有臭味的。”“哦,阿姨,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歉意地说,并且接着又找了句闲话:“你家里就一个人,自己住吗?”。老人有点惶恐的感觉,稳定了下情绪,咽了口唾沫说:“不,不是,我儿子出去打工了,他早就走了,小白来之前,他们没遇见过,真的没,没遇见过……”可怜的空巢老人,神经兮兮的。

   那阵风像彪悍的掳掠者,摇得那颗六月雪花儿簌簌地飞落,一瞬间,眼看着一树白凋谢了一地,真的像窦娥冤里的六月飞雪,太奇异了,看看满地落英里竟然杂着许多未曾开放的花蕾,今天莫不是遇见花妖了?白雪是花妖?呵呵,要真是的话,那我将成为现代版的《秋翁遇仙记》的男主角了。

   

   9)魂飞魄散

   

   自从遇见白雪就怪事连连,她到底是何许人也?白天的境遇让我迷惑,从峰林街14号回来后,我决定今天再哪儿也不去了,不是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吗。脑子里很乱,我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把音响声音开得很大,音乐的轰鸣又让我心烦,我无所适从,关了音响跌到沙发上。

   躺了一会就恍若梦中了,恍惚中回到时光的深处,我似乎是刚出生的婴儿,有着一对碧蓝的眼睛,神奇的是我竟然见风就长,转瞬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一对小婴儿在我的身前身后飞来飞去,他们的眼睛真的是我每次看到的那四颗小星星,他们长着和我小时候一样的蓝眼睛。

   “爸爸,爸爸……”一个空灵的声音在叫,如云轻盈似水明澈。我懵懂地四下张望,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别人了啊,难道他们是叫我不成?怎么会呢!会有人叫我爸爸?我突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甚至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能听到,听到灵魂像狼一样嚎叫。是的,我曾经有过孩子,和杨纯的爱情结晶,是我无情地抛弃了他们。

   我想到了逃脱,转身一跃竟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吓出一身冷汗。睁开眼睛时,天已朦朦胧胧地放灰了,躲不过的黑夜又要降临了。我打开了所有房间的灯,找了炼乳、果酱、面包胡乱吃了点。在往厨房送剩下的食物时,在中厅的穿衣镜里影影绰绰有影子在晃动。

   我毛骨悚然地看见镜子里确实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眼睛没有黑眼珠竟是一色的白,圆鼓鼓地瞪着,看样子快要流了出来,舌头失了弹性悬在嘴外边,脖子处有一道很深的刀疤,用麻绳粗针大线地连接在一起,皮肤像在水里泡过了,有的地方开始腐烂,血迹斑斑的皮肉一块一块往下掉,鲜血淋漓狰狞可怖。

   我的心里像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困难。害怕到了极端,本能地转化成了愤怒,我用托盘照着镜子中央砸去,食物撒了一地,玻璃四分五裂,那女人的影子并没消失,随着玻璃分成了许多小块。依然静立镜中,并没有任何行动。“不要怕,她不会伤害你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过来。

   是白雪!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家中?鬼!肯定是鬼,一系列的怪事都有了根源,因为愤怒我不再害怕,我转身意欲捉住她,可当我转过身去,并没有她的影子。“你给我滚出来!我饶不了你,恶鬼!好好的亡灵不做,你为什么要来祸害我?我们无冤无仇,你知恩不报反倒来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歇斯底里地喊着,像发了疯的雄狮,抓过所有能抓到的东西,摔得呯哩嗙啷的。

   她开始嘤嘤地哭,声音很空旷,找不到方向,哭声悲伤凄厉,似乎有说不出的冤屈在里面,我突然想到了那莫名其妙抖落的六月雪,莫不是她真是个屈死鬼,有着和窦娥一样的冤情,没人诉说,因为那天我们偶然相遇,她才缠上我的。心里思忖着,人也变得安静了。

   “别哭了,有什么话你说,再说你还是变成人形吧,我比较习惯。”我像在安慰她又像在安慰自己,随着隐隐的啜泣,她停止了哭声说:“你还是别在镜子跟前吧,今天是鬼节,阴气重,镜子会让异类现了原形的。我确实是鬼,但我不是白雪,找你不是想害你,实在是有要事相托。请原谅,我吓到你了。”

   刚松弛的神经又绷紧了,一个鬼折腾我还不够吗,竟然还搞起了连环套。不是白雪她又会是谁呢?呸呸呸,管她是谁,我又不是鬼,怎么会认识鬼呢,还是听她说吧,遇上了有什么办法呢,要是能听奶奶的话今天不出去就好了,也许能躲过厄运。

   “你不要后悔,你今天看到的,会帮到白雪,她很需要我们的帮助,我想等你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你不会继续后悔的。”她竟能洞察我的心思,还我们呢,我又不是你同类。

   

   10)真相大白

   

   “文涛,我是杨纯。”她幽幽地说。搞什么鬼啊,坐在我面前的明明是白雪,鬼变的白雪,白雪变的鬼。怎么会撤上杨纯?要说我这之前还有一点点对白雪的怜惜的话,那么现在因为她提及杨纯而让我不屑不齿她的鬼伎俩。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并迅速从茶几下面抽出一把水果刀在手里晃着,恶狠狠地:“你真是鬼啊,还知道抓我的软肋,你错了,我没你想得那么弱智。”

   她淡淡地笑了笑,睫毛上竟挂着晶莹的泪滴,她说:“信不信由你,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还是听我讲完,免得我们空留遗憾。”。她不管不顾地讲着故事的始末:杨纯在知道自己怀孕后,情绪整天笼罩在激动和忧虑当中,导致她性格一反常态,我不但没有给她应有的关心,还把满腔的怨气都洒到她身上,甚至还偏激地认为她在安全工具上作了手脚,其实我是冤枉她了,她的那包套是女友好奇从网上邮购来给她的,质量问题她根本就不知情。

   由于没有妊娠经验,发现怀孕的月份偏大,加上紧张情绪和心理压力,怀的又是双胞胎,导致她患上了妊娠高血压。医生说要等血压稳定后才能堕胎,于是她决定等阶段考试以后再想办法,哪想到我一意孤行,竟绝情地下了最后通牒对她不管不顾。个性刚烈的她,自己偷偷在大众贸易市场附近租了间小屋,那儿离市立医院很近,她希望自己慢慢调理一个阶段后,血压稳定了,再做人流。

   结果,因为紧张的学习和我们分手后抑郁的情绪,血压不但降得不理想,还因此引起了心脏方面的疾病。妊娠反应严重,身体必需的蛋白质不能满足供应,最后招致厄运的降临。那天正好赶上星期天,她全身浮肿,头痛恶心,视力模糊,自己就在床上躺了会,希望休息一下会好的,结果后来腹部剧烈疼痛,导致小产,一对双胞胎孩子生下来就死了,由于妊娠高血压引起的心脏病和血小板减少,凝血功能障碍,出血过多,杨纯也没能逃脱,和孩子们一起走了。

   进入冥间,变成鬼魂才知道,在阳间没有得到亲人认知的鬼魂,是永远不能得以超生的,可怜两个孩子,前生不能做人来世不能超度。杨纯的心碎了,做鬼都不能安生,由于她亡灵已经焚毁并且时间也超过了还阳期限,所能做的只有和许许多多冤魂一起啼哭,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结识了同样苦命的白雪。

   白雪是一位清纯可爱的女孩,有一幅亮丽的歌喉,刚到本市歌舞剧院作独唱演员不久,在峰林街14号租房住。一个星期前,房东老太太在外打工的儿子回来,看见白雪一个人在家,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企图对她实施强奸,白雪极力反抗,大声呼叫,案犯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就用刀砍断了白雪的脖子。

   事后,房东老太协助儿子把白雪的尸体放到胡同里靠院墙的一边,培上土又用水泥抹上了。然后打发儿子连夜返回,并且放风说白雪搬走了,她去很远的地方了。白雪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亲人和朋友,就这样被人瞒天过海地杀人藏尸,连个报案的人都没有。于是她们决定联手,希望通过我的帮助,在七月十五日关鬼门关之前,共同了却各自的愿望。于是,杨纯托了白雪的躯体,和我雨夜邂逅。杨纯本来想直白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直接求我帮忙,可是她一方面贪恋世间儿女情长,另一方面想在入鬼门关前彻底了解我对她的感情,所以才有了我们的交往。

   杨纯继续说,她特意让我到峰林街14号去看过,就是希望我能帮白雪报警,帮她惩治凶手,让她能够无牵无挂上路。她又说到了我们的孩子,她落泪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说他们是她同路的伴儿,有了他们她不会寂寞;说他们是可爱的小天使,见证了我们的爱情;说他们好可怜,那么小就见不到阳光,永远见不到;说他们好喜欢他们的爸爸。

   我听得涕零交流,悔恨之情溢于言表,我拉着杨纯希望她能留下来,让我补偿她,我知道我错了。她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人鬼殊途不能同归,特别是从今以后。今天是鬼节,也是中国的“忏悔节”和“赎罪节”,我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我想我的罪过一生一世都赎不完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我的阳春白雪和小天使们能安心投胎,祈祷他们来生能投生到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的怀抱。

   听说如果你在七月十五这一天把两片绿叶放在眼睛上的话,你就可以看见自己已故的亲人,我让杨纯把她吹叶笛的树叶拿来,我想看看我们的小天使,我如愿以偿,我又看见了四只可爱的蓝眼睛,我从心里喊他们“儿子”,我听到他们嘎嘎地笑着。时间飞逝,已近午夜,杨纯不得不走了,她转瞬从我朦胧的泪眼中消失了。


   11)已成惘然

   

   我及时打电话帮白雪报了警,警察很轻易的就将两名罪犯绳之以法。我想白雪在地下也会安心多了。剩下的时间,我慢慢体味永失我爱的悲苦,真正体会到以泪洗面的滋味。我反反复复吟咏着《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越来越觉得很久以前李商隐就写出了我人生的谶语。

   如果人生能回到从前,我会全身心来爱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拿出自己的一份责任。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也走不回来路。我打开手机的播放功能,希望能听到阳春白雪的《你不是我的月亮,我不是你的云》,我只听到了伴奏曲目,我们合录的《锦瑟》也没了叶笛的伴奏,只剩下我干巴巴的声音。我象做了一场梦。

   我的眼睛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整个玻璃晶体变成了蓝莹莹的。妈妈爸爸都回来了,还带来了国内和日本的眼科专家,专家会诊后他们认为我的病是一例奇怪的病例,一时找不到病因,自然无法对症下药。奶奶来了,拿来了她独特的药方,一把桃木剑和一面八卦镜,还烧了满满一锅开水,口中念念有词,到处泼洒了一通。只有我不急不燥,似乎得病的不是我,我一直在电脑上练习盲打,希望有一天能把蓝眼睛的故事写出来,让更多的人能从中领悟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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